福顺号劈波斩浪,顺着东南季风,航速极快。玉檀站在船舱窗边,望着窗外无垠的碧海蓝天,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开阔与自由。紫禁城的勾心斗角、京城的步步惊心,都已成了身后的背景音。如今,海阔凭鱼跃,天高任鸟飞!
「姑娘,我们已进入南洋海域,按目前航速,再有三五日便可抵达预定与先遣船队汇合的海域。」云岫在一旁禀报,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。
玉檀点了点头,目光沉静。逃离只是第一步,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。南洋并非世外桃源,这里有横行霸道的西方殖民者,有割据一方的海盗势力,有错综复杂的土王部落,还有那个神秘莫测、敌友未分的青衣会,以及潜在的“同类”吴先生和陈大力。
「让我们的人保持最高警戒,了望哨加倍。任何靠近的船只,无论大小、无论旗帜,都要第一时间禀报。」玉檀吩咐道。在这片法外之地,谨慎是生存的第一法则。
「是!」云岫应下,随即又有些兴奋地低声道,「姑娘,周先生(周明)带着最后一批人员和物资,已在两日前安全抵达广州秘密据点,不日将乘另一艘船南下与我们会合。我们在江南和粤海‘断尾’留下的暗线,也已经开始重新活跃,搜集情报,建立新的联络点。」
「很好。」玉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,这些都是她未来事业的基石。「告诉周先生,一切以安全为重,我们在汇合点等他们。」
然而,平静的航程并未持续太久。
第三日午后,了望塔上的水手突然发出急促的警哨声!
「东北方向!发现船只!三艘!是……是红毛夷的大船!正向我们驶来!」
玉檀心中一凛,立刻与云岫登上甲板。只见东北海平面上,三个黑点正迅速变大,赫然是三艘悬挂着荷兰东印度公司Voc旗帜的武装商船!它们船体高大,侧舷炮窗密密麻麻,正呈品字形向福顺号包抄过来,意图不言而喻!
「是荷兰人!」船长脸色发白,声音带着颤抖,「姑娘,怎么办?他们的船比我们快,炮比我们多!我们……我们跑不掉啊!」
船上的水手和护卫们也面露惊慌,他们大多是雇佣来的普通商船人员,何曾见过这等阵仗?
玉檀面沉如水,心中飞速盘算。硬拼无疑是死路一条。投降?将命运交到殖民者手中,后果不堪设想!必须想办法周旋!
「升起我们的旗帜!所有人员,各就各位,没有我的命令,不许开火!」玉檀声音清越,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,「船长,稳住航向,减速,做出沟通姿态。」
一面蓝底金木棉纹的旗帜在福顺号主桅上升起——这是玉檀为自己势力设计的旗帜,木棉又称英雄树,象征着她在此开创新基业的决心。
荷兰船只显然也看到了福顺号的反应,见其并未逃跑或立刻攻击,速度也稍稍放缓,但依旧保持着包围态势。最大的一艘荷兰船靠近到一箭之地,侧舷炮窗打开,黑黝黝的炮口散发着威胁的气息。一个穿着荷兰军官制服、留着大胡子的白人站在船头,用生硬的汉语喊道:
「前面的船!立刻落帆停船!接受检查!我们是荷兰东印度公司!」
玉檀走到船首,迎着海风,用清晰的、带着些许江南口音的官话回应道:「我们是合法的大清商船‘福顺号’,前往巴达维亚进行贸易,不知贵方为何阻拦?」
那荷兰军官显然没料到对方的主事者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美丽的女子,愣了一下,随即脸上露出轻蔑而贪婪的笑容:「大清商船?哼!这片海域由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管辖!所有船只都必须接受检查,缴纳关税!我怀疑你们船上藏有违禁品!立刻停船,否则我们就开炮了!」
所谓的“检查”和“关税”,不过是殖民者掠夺的借口罢了。
玉檀心知无法善了,但她手中并非全无筹码。她微微一笑,语气不卑不亢:「这位将军,我们确实是正经商人,并无违禁品。不过,既然将军执意要查,我们自然配合。只是……」她话锋一转,「我观将军这几艘船,船体吃水颇深,想必是远航而来,船上淡水与果蔬补给恐怕有些紧张了吧?我等船上恰好备有一些新鲜的柑橘与干净的淡水,若将军不弃,愿献上与将军及诸位勇士,以示友好,也可免去检查的繁琐,如何?」
她这话一出,不仅荷兰军官愣住了,连福顺号上的自己人也愣住了。献上补给?这不是示弱吗?
那荷兰军官眯起眼睛,打量着玉檀,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。远航船只确实常常面临淡水和果蔬短缺的问题,容易导致坏血病。新鲜的柑橘正是防治此症的良品。对方主动提出赠送,倒显得诚意十足。
「你……当真愿意赠送?」军官有些意动,语气缓和了些。
「自然。」玉檀颔首,「出门在外,多个朋友多条路。我们只求平安通行,些许补给,不成敬意。还请将军行个方便。」
她示意云岫,很快,几筐黄澄澄的柑橘和数桶密封的淡水被搬到了甲板显眼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