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瑶走得并不快，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，尖锐的疼痛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，最终汇聚在心口，冻成一块坚冰。幽冥那句冰冷的、带着失望的质问，如同魔音灌耳，反复回响，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冷静彻底击碎。
她原以为，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生死，彼此的心意早已明晰坚定。却原来，一张故人的面皮，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语，便能轻易撼动他的信任，让他毫不犹豫地将质疑的矛头对准自己。
委屈吗？自然是委屈的。但比委屈更甚的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冰凉。她来自一个崇尚平等、信任与沟通的时代，却在此刻深切地体会到了所谓“白月光”的威力，以及不被信任的彻骨寒意。
她甚至没有目的地的走着，只是本能地想要远离那座令人窒息的宫殿，远离那个让她心痛的身影。
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以及幽冥带着慌乱与悔意的呼唤：“沐瑶！等等！你听我解释！”
解释？还有什么好解释的？亲眼所见，亲耳所闻，他那毫不犹豫维护另一个女人的姿态，便是最残忍的解释。
沐瑶加快了脚步，甚至动用了些许星辰之力，身形飘忽，瞬间拉开了距离。
“沐瑶！”幽冥见她竟动用力量避开自己，心中恐慌更甚，也立刻提速追赶。两人一前一后，如同两道流光，迅速掠出了幽冥宫的范围，进入了冥界荒芜的原野。
风声在耳边呼啸，吹不散心头的阴霾。沐瑶终于在一片漆黑的断崖边停下，崖下是奔腾咆哮的冥河。她背对着追来的幽冥，单薄的背影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孤寂决绝。
幽冥在她身后数丈处停下，不敢再贸然靠近，声音沙哑得厉害：“沐瑶……对不起……刚才是我混蛋！是我口不择言！我不是不信你，我只是……我只是当时被气昏了头，我……”
他语无伦次，试图解释自己连日来的压力、矛盾和看到那一幕时的冲动判断，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沐瑶缓缓转过身，脸上已无泪痕，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，但那双原本璀璨的星眸，此刻却黯淡无光，深不见底。
“幽冥，”她开口，声音平静得可怕，“你不需要道歉。”
幽冥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我理解。”沐瑶继续说道，语气疏离得像是在分析别人的事，“千年执念，岂是轻易能放下的？那张脸，那些记忆，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，我或许永远无法真正体会。你会动摇，会怀疑，会本能地维护……或许，是人之常情。”
她越是这般平静理智，幽冥便越是心慌意乱，宁愿她哭、她闹、她骂他打他！
“不！不是这样！”他急切地上前一步，眼中充满了痛苦与自责，“沐瑶，你听我说！我承认，看到那张脸，我确实会心神动荡，会想起过去，那是因为那是我千年来的心病！但我从未，从未将她与你混淆！也从未想过要在你们之间做任何选择！因为我心里很清楚，我爱的、我要的，从头到尾都只有你沐瑶一人！”
“今日之事，是我愚蠢！是我被连日来的疑窦和那张脸扰乱了心神，才会在那一刻犯了混账！我没有看清她的把戏，反而错怪了你！这是我的错！是我对不起你！”他语气激动，恨不得将心剖出来给她看，“你可以生气，可以骂我，可以打我，怎样都行！但求你……别这样……别用这种眼神看我……别不要我……”
最后一句，几乎带上了卑微的乞求。堂堂幽冥之主，何时曾如此低声下气。
沐瑶看着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眸，那毫不掩饰的悔恨与恐慌，心口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，酸涩的情绪涌了上来。她相信此刻他的话是真诚的，但……
“幽冥，”她轻轻打断他，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颤抖，“我相信你现在说的是真心的。但是……信任这种东西，建立起来很难，摧毁却很容易。今天发生的事情，像一根刺，扎在这里了。”
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。
“它会在以后每一个类似的时刻冒出来，提醒我，曾经有过那么一瞬间，你是选择相信那张脸，而不是我。”她深吸一口气，逼退眼眶的湿热，“我需要时间……我需要一点时间，一个人静一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