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灰仙指路,还是山魈索命?”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。
他继续前行,几乎是在小跑了。前方的路越来越陌生,树木形态也变得怪异起来,枝桠扭曲如同鬼爪。雾又浓了起来,能见度不足十步。
突然,他看见前方雾中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。
“谁?”孙把头颤抖着问,握紧了手中的参叉子。
那身影没有回答,而是缓缓转过身来。在浓雾中,孙把头看不清它的脸,只能看见它手中拿着一枚铜钱,正是乾隆通宝。
“谢...谢...”一个尖细的声音说,不像是人声,倒像是风吹过缝隙的嘶鸣。
孙把头吓得连连后退,脚下一绊,摔倒在地。等他再爬起来时,那身影已经不见了。
他连滚带爬地向前跑,肺部火辣辣地疼。就在他以为自己必将命丧此时,前方的雾气突然散开,露出了一条熟悉的山路——正是他三天前进山的那条路!
孙把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他跌跌撞撞地冲出树林,踏上那条救命的山路,激动得热泪盈眶。
回头望去,浓雾依旧笼罩着整片森林,仿佛一堵白色的墙。墙内,似乎有无数双小眼睛在注视着他。
回到家时已是深夜。老伴还在咳嗽,见他回来,挣扎着起身点灯。
“你可算回来了...我担心死了...”老伴声音虚弱。
孙把头放下参兜子,点亮油灯,屋内顿时明亮起来。他迫不及待地拿出那株人参,想要给老伴看他们的救命稻草。
但在油灯下,他惊恐地发现,那株原本完整的人参,不知何时少了一根参须。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,参兜子里除了人参,还多出了一枚铜钱——正是那群老鼠衔着的乾隆通宝。
老伴看见铜钱,脸色突然变得惨白:“这、这是从哪儿来的?”
孙把头叙述了山中奇遇,老伴听后久久不语,最后才颤声说:“你遇见的是‘铜钱鼠’,咱们这儿的老人都知道。传说乾隆年间,有一支运饷银的队伍在大兴安岭失踪,所有人和饷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后来有人说,那些押运的人化作了老鼠,永远守护着那片山林...”
孙把头听得脊背发凉:“那它们为何引我挖参?”
老伴摇摇头:“谁知道呢?也许是它们觉得你命不该绝,也许是...它们要你付出代价。”
代价?什么代价?孙把头想起那消失的参须和神秘的铜钱,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。
那一晚,孙把头睡得极不安稳。梦中,他看见无数老鼠衔着铜钱,围着他的床转圈。在鼠群中央,站着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的小个子,手中正拿着那根缺失的参须...
第二天清晨,孙把头被老伴的惊叫声吵醒。
“老头子!快来看!”
孙把头冲进堂屋,只见老伴指着桌子,脸上毫无血色。桌上,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枚乾隆通宝,排成一列,就像昨日那支鼠群的队形。
而在这些铜钱旁边,赫然放着那根在梦中出现的参须。
孙把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他明白,这不是结束,而仅仅是开始。“灰仙”索要的代价,他恐怕才刚刚见识...
窗外,晨雾依旧浓重,仿佛整个村子都被那片诡异的森林包围。孙把头紧紧握住老伴的手,不知道那支衔钱的鼠群,何时会再度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。
但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——那株六品叶人参,他永远不敢卖掉。因为那不再仅仅是救命的草药,而是与另一个世界连接的媒介,一种他至今无法理解的存在的赠礼——或者说,诅咒。
后来的日子里,每当迷雾降临,孙把头总会梦见那群衔钱的老鼠,和那个穿官服的身影。而醒来时,枕边总会多出一枚锈迹斑斑的乾隆通宝。
这债,恐怕一辈子也还不清了。孙把头望着窗外弥漫的晨雾,如是想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