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4章 凶窑童工(1 / 2)

我随民俗调查队来到东北一个名叫黑石坳的小村庄。

村里老人听说我们要收集民间传说,都欲言又止。直到第三天,一位姓赵的老汉喝了我带的烧刀子,才红着眼睛说:“你们真想知道?那去村西头的破窑看看吧。只是...千万别在日落後待在那儿。”

我问为什么。

他压低声音:“那儿有娃娃唱歌。”

一九四零年,东北沦陷已有九个年头。黑石坳地处偏僻,却因土质特殊,日本人在这里建了一座砖窑。窑厂四周架着铁丝网,有日兵和汉奸把守。

那年小石头刚满十岁,原名陈石柱。春天,他爹给抗联送粮被汉奸发现,当着全村人的面被枪决。当夜,母亲把他推向后窗:“石头,快跑!往山里跑!”他刚钻进林子,就听见屋里一声枪响,房子随即燃起大火。

小石头没跑远,第二天在村口被“勤劳奉公队”抓住,送进了砖窑。

窑厂里已有三十多个孩子,最小的不过七八岁。他们睡在窑洞边的草棚里,每晚挤在一起取暖。寒冬里,常有孩子一睡不醒。监工山本是个矮壮的日本人,留着卫生胡,手里总握着根藤条。副手李老歪本是地痞,靠巴结日本人得了这差事,对孩子们比日本人还狠。

“不好好干活,就把你们砌进窑里当填料!”李老歪常这么吼。

小石头起初被分配在晾晒场,搬运土坯。他瘦小,每次只能搬两三块。同组的春生比他大两岁,常帮他搬重的。

“俺弟要活着,也该你这么大了。”春生有天晚上悄悄说。他一家从山东逃荒来,路上爹娘和弟弟都死了。

一个月后,小石头被调进窑洞出砖。窑内温度灼人,孩子们赤身裸体,身上却仍被烫出水泡。出砖要快,稍慢一点,李老歪的藤条就抽下来。

第一个死的是个叫狗蛋的孩子。高烧三天,仍被逼着进窑,一头栽倒在热砖上,再没起来。

山本皱皱眉:“拖出去,埋了麻烦,砌进下窑的夹层里。”

孩子们默默看着,不敢哭出声。那晚,小石头听见身旁的春生咬着被子啜泣。

“俺弟...俺弟就是这么没的。”

砌入窑壁的不只狗蛋。随后的日子里,病弱的孩子一个接一个消失。伤寒流行时,一夜就少三个。李老歪笑着说:“省粮食了。”

七月十五中元节夜,小石头被尿憋醒,蹑手蹑脚走出草棚。月光如水,照在砖窑上,泛着青灰色。忽然,他听见一阵细微的抓挠声,像是有人用指甲抠刮砖块。

声音来自他们白天干活的那孔窑。

小石头屏息细听,抓挠声中夹杂着微弱的哭泣:“放我出去...娘...我疼...”

是狗蛋的声音。

小石头吓得倒退几步,绊倒在地。声音戛然而止。

第二天,他悄悄告诉春生。春生脸色煞白:“俺也听过...半夜里,好像有好几个娃娃在唱歌。”

“唱的啥?”

“没听清,像是山东老家的小调。”

孩子们开始暗中传递消息:谁谁听见自己名字被叫,谁谁看见砖块上有手印。恐惧像瘟疫般蔓延。

八月,春生染了咳疾,愈来愈重。一晚,他拉住小石头:“石头,俺要是不中了,你得逃出去。”

“咱一块逃。”

春生摇头:“俺怕是撑不住了。记住,西山里有抗联,找他们去。告诉外人...窑里的事。”

三天后,春生咳血不止,被李老歪拖走。小石头追出去,被一脚踢翻。他最后看见的,是春生回头看他那一眼,满是泪水与不甘。

当夜,小石头蜷在草棚角落,听见窑方向传来熟悉的嗓音,轻轻哼唱:

“月娘娘,圆滚滚

娃娃想家泪汪汪

爹娘啊,何时归

砖窑困住小魂魂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