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6年的东北,老工业基地的余温尚在,寒风却已刺骨。这座小城像是被时代遗忘的角落,街边堆着未化的积雪,昏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。城南老街拐角处,立着个早已废弃的Ic卡电话亭,红色的漆皮剥落得厉害,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铁皮。
电话亭的玻璃早已碎裂,只剩下几片尖锐的残片倔强地嵌在框里。亭内积着厚厚的灰尘,按键上的数字模糊不清,只有听筒还孤零零地垂在那里,随风微微晃动。
附近的老人都说,这电话亭早在1998年就该拆了。电信局的人来过几次,记录上明确写着“线路已停用”,可不知为何,它一直立在那里,像颗锈钉,死死钉在这个街角。
---
李卫国是这片的夜班出租车司机。四十六岁,鬓角已见白发,眼角皱纹深得像刀刻。他原本是机械厂的工人,2001年下岗后,卖了两年力气,最后东拼西凑买了辆二手出租车,专跑夜班。
这天凌晨一点多,他送完最后一个客人,绕道老街想抄近路回家。车灯扫过街角时,他瞥见那红色电话亭里似乎站着个人影。
“这年头还有人用公用电话?”他嘟囔着减了速。
车缓缓驶过电话亭,李卫国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——亭子里空无一人。
“眼花了。”他摇摇头,正要加速,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撕裂了夜的寂静。
李卫国猛地踩下刹车,轮胎在积雪上打滑了一截。他惊愕地回头,确定铃声就是从那个废弃电话亭里传来的。
“怎么可能?”他看了眼车载时钟——凌晨一点二十五分。这种时候,一个早已停用的电话亭怎么会响铃?
铃声持续不断,一声接一声,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,异常清晰。李卫国鬼使神差地下了车,朝电话亭走去。越靠近,铃声越刺耳。他伸手推开通往电话亭的那扇锈死的门——门竟然轻易开了。
听筒在黑暗中微微震动。李卫国犹豫片刻,伸手拿起听筒贴在耳边。
“喂?”
电话那头只有细微的电流声,然后是断断续续的喘息,像是有人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。
“谁啊?大半夜的开玩笑?”李卫国声音有些发颤。
“...冷...”一个微弱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,接着是一阵压抑的哭泣,“...好冷...”
李卫国后背一阵发凉:“你谁啊?打错了吧?”
“...帮帮我...”声音断断续续,夹杂着杂音,“...告诉...家...纸...”
“什么纸?你说清楚!”
电话突然中断,只剩下忙音。李卫国猛地甩下听筒,冲出电话亭,发动汽车逃离了那里。
那一夜他没能睡着。
---
第二天晚上,李卫国特意绕开了那条路。但接下来的一个星期,每当凌晨一点二十五分左右经过那片区域,他总会不自觉地拐进老街,而每次,电话亭都会准时响起铃声。
第三次接起电话时,他听出了更多细节。那个女声似乎年轻,带着东北口音,背景里有模糊的机器轰鸣声,像是老工厂车间里的声音。
“...厂服...蓝色的...”女声啜泣着,“...王...告诉他们...我在
李卫国突然想起什么:“你是王淑华吗?”
电话那头沉默片刻,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,接着线路中断。
王淑华是李卫国曾经车间里的女工,1996年冬天失踪,当时才二十四岁。厂里人都传言她跟南方来的商人跑了,只有少数人知道,她最后被人看见的那天晚上,说过要去街角电话亭给家里打个电话。
这事李卫国从未忘记,因为王淑华是他徒弟,是他亲手带出来的。她失踪后,他自责了很长时间,总觉得如果那天晚上他陪她去打电话,也许就不会出事。
十年过去了,他几乎已经淡忘了这份愧疚,直到这个诡异的电话亭开始响铃。
---
李卫国开始调查。他去了电信局,查到的记录显示,那个电话亭的线路确实在1998年就已被切断,理论上不可能有任何通话。
“这种老式线路,有时候会因为电磁干扰产生杂音,让人误以为是说话声。”年轻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解释。
“但那声音知道我的名字,还知道十年前失踪的人!”李卫国几乎是在吼叫。
工作人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:“老师傅,你是不是太累了?回去休息休息吧。”
李卫国又去了派出所,询问王淑华失踪案的进展。值班民警在电脑上查了查,摇摇头:“十年没任何线索,按规定,这种情况基本已经...”
民警没说完,但李卫国明白他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