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章 荒庙狐影(1 / 2)

一九九〇年的长白山区,秋风比往年更刺骨些。农历八月初七,天色阴沉得像块生铁,吴老蔫背着药篓子在山道上蹒跚而行时,心里已经开始后悔。他本该听老伴的劝,不去钻这深秋的老林子,可女儿小梅下个月的学费还差一大截,他想着再采些五味子、挖点野山参,好歹凑够那二百块钱。

吴老蔫本名吴满仓,因性子闷、不爱说话,村里人都叫他老蔫。年过半百,在山沟沟里活了一辈子,最远只到过七十里外的县城。

“要变天了。”他抬头看看乌云压顶的天空,加快了脚步。

第一滴雨砸在他额头上时,吴老蔫正走到老鹰沟一带。这里离村子已有二十多里山路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唯一能躲雨的地方,就是半山腰那座荒废多年的山神庙。老辈人说那庙民国年间还有香火,后来破四旧时被砸了一通,再后来就彻底荒了。

吴老蔫犹豫了一下。山里人有忌讳,宁可淋雨也不轻易进荒庙,尤其是这种年久失修的古庙。可眼看雨越下越大,他咬咬牙,还是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猫腰钻了进去。

庙内比外面更暗,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尘土的气息。残破的蛛网挂在房梁上,如同垂死的幽灵。正中央的佛像早已斑驳不堪,金漆剥落,露出里面黑褐色的泥胎,一只手臂已经断裂,散落在角落。唯有那双眼睛依然半睁半闭,似笑非笑地俯视着闯入者。

吴老蔫卸下药篓,在庙堂角落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,从篓子里取出火柴和一小捆松明——山里采药人的习惯,随时备着生火之物。

火光渐起,驱散了庙内的阴冷。吴老蔫掏出旱烟袋,点上火,深深吸了一口。窗外雷声轰鸣,雨水如注,天色暗得如同深夜。

就在这雷声间歇的刹那,他听见了——一阵极细微的窃窃私语声,像是从佛像方向传来。

吴老蔫浑身一僵,烟杆停在半空。他屏息细听,却只有雨声和风声。

“老了,耳朵不中用了。”他自嘲地摇摇头,又吸了口烟。

可就在这时,火光摇曳中,他清楚地看到佛像后的墙壁上——几条细长的影子一闪而过,如同舞动的尾巴。

吴老蔫猛地站起,心跳如擂鼓。他抓起身边的柴刀,死死盯着佛像方向。

“谁在那儿?”他喊道,声音在空荡的庙宇中回荡。

没有回应,只有愈加急促的雨声。

吴老蔫定了定神,小心翼翼地向佛像挪步。绕到佛像后,却只见满地杂物和残破的经幡,并无任何活物。

“真是眼花了。”他长舒一口气,回到火堆旁坐下。

但接下来的事情,让他再也无法自我安慰——他分明看见自己放在供桌上的干粮,正被无形之物啃食着,玉米饼上出现细小的齿痕,一口接一口。

吴老蔫浑身汗毛倒竖,想起老辈人讲的狐仙故事。东北深山老林里,狐狸修炼成精不是稀罕事,尤其是这种荒庙古刹,最容易成为它们的修炼之所。

“山神爷恕罪,狐仙娘娘恕罪。”吴老蔫连忙跪地磕头,“小老儿只是路过避雨,绝无冒犯之意。”

说完这些,他战战兢兢地抬头,却发现供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发老妪,正佝偻着身子,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枣木拐杖。

“后生,雨大,借个火暖暖身子。”老妪声音沙哑,如同砂纸摩擦树皮。

吴老蔫吓得魂飞魄散,这荒山野岭,又是深更半夜,哪来的老妪?但他不敢表露,只得强作镇定地让出位置。

老妪在火堆旁坐下,伸出枯瘦如柴的手烤火。火光映照下,她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,竟似有数条尾巴在摆动。

“这庙,有年头没人来了。”老妪喃喃道,“上次有人在此过夜,还是二十年前。”

吴老蔫不敢接话,只是默默添柴。

“那也是个采药人,姓陈。”老妪继续道,眼睛盯着跳跃的火苗,“那晚他不仅生了火,还偷走了庙里唯一完好的铜铃铛。”

“后来呢?”吴老蔫忍不住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