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 天池幽瞳(2 / 2)

黑暗中,我看到洞穴深处有微弱的光芒。那光越来越亮,逐渐形成一对对的发光点——足足三对,排列成完美的弧形。它们注视着我,不是威胁,也不是欢迎,而是一种古老的、漠然的凝视。

缺氧使我意识模糊,最后的记忆是被什么东西托起,快速推向水面。

醒来时已在营地医务室。陈教授守在床边,眼神复杂:“你差点送了命。氧气阀被人动了手脚。”

调查悄无声息地进行,最终结论是“设备老化”。但我知道不是。队里有人想阻止我探查真相。

康复期间,小李悄悄找到我:“武哥,我知道谁动了你的氧气瓶。”他眼神闪烁,“但不是为你着想。那晚我看见小张在你装备前鬼鬼祟祟,第二天他就收到一笔银行转账,数额不小。”

真相如冷水浇头。科学探索中的阴谋,比灵异现象更让人心寒。

九月末,科考任务结束前夜,我独自来到天池边。月光洒在湖面,波光粼粼。我拿出那日所拍的照片,终于有勇气仔细查看。

在最后一张模糊的水下照片中,那生物的头部清晰可见——确实长着三对眼睛,排列成半圆形。但最让我震撼的不是这个,而是在最大的那对眼睛瞳孔中,我看到了反射的影像:一个微小的人形,正从湖岸注视着水面。那是我那晚站的位置。

它不是怪物,而是守护者。守护着什么?或许不是物理上的宝藏,而是某种平衡,某种人类不应打扰的秩序。

回到北京后,我辞去了研究所的工作,成为一名科普作家。每年夏天,我都会回长白山住上一周,坐在天池边,什么也不做,只是感受那份敬畏。

去年偶遇早已退休的陈教授,他告诉我小张后来因收受某矿业公司贿赂被起诉,那公司想通过我们的研究确定湖底矿物储量。

“那眼睛呢?”我终于问出憋了多年的问题。

老教授望向远方的天池,轻声道:“满族萨满传说中,六目神是山林守护者,监视人类贪欲。1938年,日本人在这里勘测,也声称见到水怪,随后发生山体滑坡,埋葬了整个勘探队。档案在省档案馆藏着,写着‘异常地质事件’。”

他拍拍我肩膀:“成智,科学解释世界,但解释不了全部。有时候,传说是一种警告,提醒我们知的边界。”

那天晚上,我梦见自己又潜入天池深处。那双六眼再次出现,但这次我感受到的不是恐惧,而是悲哀——一种跨越千年的、深沉的悲哀。

醒来时枕头已被泪水浸湿。我终于明白,那不是在警告我们远离,而是在为我们哀悼——为人类永远无法满足的好奇心,为我们终将自我毁灭的命运。

天池水怪不是怪物,而是镜子。照见我们的贪婪,我们的勇气,我们渺小却又不屈的探索精神。

每年我仍会回到那里,站在岸边,有时会觉得水下有光芒隐约闪烁。我会轻轻点头,像是老友间的问候。我知道,它在提醒我:保持敬畏,但不要停止追问。

这或许就是所有科学与传说交织的真相——不是非黑即白的答案,而是一种永恒的张力,推动着我们前行,又不至于迷失方向。

而那张照片,我始终珍藏。不是作为证据,而是作为提醒:有些谜题永远不需要完全解开,它们的价值正在于谜本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