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在老家的短暂休憩,像给紧绷的弦松了扣,让林知意得以喘息。父母的宽容与理解,更是卸下了她心头一层无形的重负。周日晚上返回市区公寓时,她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不少,连带着周一早上踏入办公室的脚步,都带着一丝难得的松快。
新的一周,工作依旧排山倒海般涌来。“振华重工”项目进入关键的集成测试阶段,“启明资本”的尽职调查也同步启动,林知意需要在这两条并行的战线上同时保持高度专注。她重新投入战斗状态,但心态已然不同。那种孤军奋战的悲壮感淡去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稳的、知道自己后方稳固的底气。
陆延舟那边,依旧是那个分寸感极佳的合伙人。他提供的支持精准而及时,关于融资谈判的几条关键建议,都切中了要害,帮助林知意在复杂的条款博弈中占据了更有利的位置。他不再试图模糊公私界限,甚至连那句“替我向二老问好”之后,也没有任何后续的、可能让她感到压力的举动。
这种彻底的、不带任何附加条件的尊重和支持,像细密的春雨,持续不断地滋养着林知意心中那片曾被冰封的土地。
周三下午,林知意正在主持一个技术方案评审会,手机在口袋里无声地震动起来。她本不想理会,但那震动固执地持续着。她微微蹙眉,对参会人员说了声“抱歉”,拿出手机看了一眼。
屏幕上跳动的名字,让她的心猛地一沉——**陆延舟的母亲,苏婉华**。
她怎么会打电话来?
林知意的心跳瞬间漏了几拍,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。她和苏婉华已经多年没有直接联系,上一次见面还是五年前,在那场不欢而散的家庭聚会后。苏婉华一直是个优雅而矜持的长辈,但骨子里带着属于那个阶层的门第之见,当年虽未明着反对,但那若有若无的审视和距离感,曾是横在她和陆延舟之间一根无形的刺。
她立刻对会议室里的人做了个手势,示意会议暂停,然后拿着手机快步走到走廊尽头的安静角落,深吸了一口气,才接起电话。
“喂,阿姨?”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。
电话那头传来的,却不是苏婉华那惯常的、带着些许疏离的优雅嗓音,而是一个带着明显哭腔和慌乱的声音,是苏婉华身边跟了多年的保姆张姐。
“林……林小姐?是林小姐吗?”张姐的声音颤抖着,“不好了!夫人她……她突然晕倒了!我们现在在去市中心医院的救护车上!先生在外地出差一时赶不回来,少爷……少爷的电话打不通!我…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……”
张姐语无伦次,显然吓坏了。
林知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。苏婉华晕倒了?陆延舟电话打不通?
“张姐,你别慌,慢慢说!”林知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,“你们到哪个医院?具体位置告诉我。阿姨现在情况怎么样?意识清醒吗?”
她的冷静仿佛具有传染性,电话那头的张姐稍微镇定了一些,哽咽着报出了医院名称和急诊科的位置,并说苏婉华在救护车上短暂苏醒过一次,但很快又昏昏沉沉,情况看起来很不好。
“好,我知道了。张姐,你照顾好阿姨,我马上过去。”林知意没有任何犹豫,立刻说道。
挂断电话,她站在原地,只有几秒钟的空白。大脑在飞速运转,处理着这突如其来的信息,并迅速做出决策。
她转身快步走回会议室,对里面等待的团队成员言简意赅地交代:“家里有急事,会议改期。后续安排等我通知。”
她的语气不容置疑,脸上是罕见的凝重。团队成员虽然疑惑,但都立刻点头应下。
林知意甚至没有回办公室拿包,只抓了手机和车钥匙,便疾步冲向电梯。她一边下楼,一边再次尝试拨打陆延舟的电话,依旧是关机状态。她想起之前似乎听他的助理提过一句,他今天上午有个极其重要的、不允许任何打扰的封闭会议,地点不在公司。
联系不上他。
这个认知让她的心又沉了几分。她不再犹豫,坐进驾驶座,发动车子,导航设定到市中心医院,一脚油门,汇入了车流。
一路上,她的心情复杂难言。担忧是肯定的,无论过去如何,那终究是一条生命,是一位长辈。但除此之外,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的……责任感和一种奇异的坚定。
她要去。必须去。
不仅仅是因为张姐的求助,不仅仅是因为暂时联系不上陆延舟。更因为,在接到电话的那一瞬间,她内心深处某个声音清晰地告诉她——她不能置身事外。
医院急诊科,一片忙乱。消毒水的气味刺鼻,医护人员步履匆匆,各种仪器的声音和病人的呻吟交织在一起。
林知意很容易就找到了守在抢救室门口、六神无主的张姐。张姐看到她,像看到了救星,立刻扑过来抓住她的手臂,眼泪又涌了出来:“林小姐,你来了!太好了!夫人她……她进去好一会儿了……”
“别怕,张姐,医生正在全力抢救。”林知意扶住她,拍了拍她的后背,声音沉稳有力,“怎么回事?阿姨之前有什么不舒服吗?”
张姐断断续续地叙述着,苏婉华最近血压有些高,但一直没太当回事,今天下午在花园里散步时,突然就说头晕,然后就直接栽倒了。
林知意一边听着,一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,看到有护士从抢救室出来,她立刻上前,语气冷静而清晰:“护士您好,我是里面苏婉华女士的家属,想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?”
她的镇定和条理,让原本行色匆匆的护士也停下了脚步,多看了她一眼,快速说道:“初步判断是突发性脑溢血,出血量不小,情况比较危急,需要立刻手术。家属到了吗?需要签字。”
脑溢血!手术!
林知意的心猛地一缩,但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。“她儿子在赶来的路上,暂时联系不上。我是……她的家人,我可以签字吗?或者需要办理什么手续?”
她的用词是“家人”,而不是“朋友”或“熟人”。这个词脱口而出,自然得让她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,但她没有时间深究。
护士看了看她,似乎有些犹豫,但情况紧急,还是快速说道:“先去办住院和手术手续,缴费!签字的事等主刀医生出来再确认!快去!”
“好!”林知意没有丝毫迟疑,问清楚缴费和办理住院的窗口位置,对张姐交代了一句“你在这里守着,有任何情况立刻打我电话”,便转身冲向缴费处。
她没有带包,银行卡都在办公室里。她一边跑,一边拿出手机,直接拨通了陆延舟特别助理的电话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命令式:“是我,林知意。立刻,马上,往我银行卡里转五十万,急用,医院抢救!卡号我发你!十分钟内必须到账!”
电话那头的助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和她的语气惊住了,但反应极快,没有多问一个字:“是,林博士!马上处理!”
挂断电话,林知意将卡号发过去,然后冲到缴费窗口,一边排队,一边用手机查询着自己其他账户的余额,做着备用方案。她的脑子异常清醒,动作迅速,没有任何拖泥带水。
缴费,办理住院,联系护工……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,在最短的时间内,将混乱的局面梳理清晰,将能处理的事情全部处理妥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