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延舟依旧坐在电脑前，背对着她。他的脊背挺得笔直，仿佛一座瞬间被冰封的雕塑。但林知意能清晰地看到，他放在桌面上的手，紧握成拳，手背上青筋暴起，因为过于用力而在微微颤抖。他的肩膀紧绷着，仿佛在承受着千钧重压。
他没有回头。
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压抑到极致、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毁灭性能量的气息，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。
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。
陆延舟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。他没有去看那些让他痛彻心扉的“证据”，而是关掉了音频和文件窗口。
他拿起那部加密手机，拨通了“影”的号码，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，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平静：
“目标仓库，抓活的。我要亲自问他。”
挂断电话，他终于转过身，看向林知意。
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，深邃的眼眸里不再是之前的震撼与爱意，而是翻涌着滔天的巨浪——有无法置信的震惊，有毁天灭地的愤怒，有锥心刺骨的悔恨，还有一种……深可见骨的、几乎要将他自己撕裂的痛苦。
他看着她苍白的脸，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，看着她因为强忍情绪而轻轻颤抖的嘴唇。
五年的误会。
五年的分离。
五年的各自煎熬。
原来，本可以避免。
原来，他才是那个被蒙蔽了双眼、亲手将她推开的……蠢货。
他张了张嘴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千言万语，无尽的懊悔与歉意，都堵在胸口，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最终，他只是艰难地、用尽全身力气，从齿缝里挤出了三个字，声音破碎不堪：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林知意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、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痛苦与悔恨，看着他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抽搐的下颌线，心中那积累了五年的委屈、怨恨和不解，在这一刻，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。
她没有哭，也没有质问。
她只是走上前，来到他面前，伸出手，轻轻地、却无比坚定地，握住了他那只依旧在微微颤抖的、冰凉的手。
她的掌心温暖而干燥。
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，一字一句，清晰地告诉他：
“都过去了。”
不是原谅。
而是……释然。
真相已然大白。
笼罩在过往之上的那层名为“阴谋”的厚重阴霾，被彻底撕开。
剩下的，是满目疮痍的过去，和……亟待重新开始的未来。
陆延舟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。他闭上眼，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手背上，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着。
窗外，天际泛起了一丝微弱的、鱼肚白的曙光。
长夜将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