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，没有催促，只是在电话那头安静地等待着。
听筒里，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。
林知意靠在窗边，看着楼下渐渐变得繁忙的街道，鼓足勇气，将心底压抑了太久的话，轻声说了出来，不再是隔着屏幕的文字，而是真真切切的声音：
“陆延舟，我只是……突然觉得，我们之间，好像跳过了一些很重要的步骤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更低了些，带着迷茫和一丝脆弱，“我们有了现在，甚至可能……开始期待未来。可是过去呢？那五年，那些……不好的事情，真的可以就当它们不存在吗？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。
长久的沉默。
林知意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，也能隐约听到他那边极其细微的、手指敲击某种硬物的声音——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。
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。或许，她不该提的。或许，他真的不想再触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。
就在她几乎要后悔地挂断电话时，陆延舟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，比刚才更加低沉，甚至带着一丝……沙哑：
“我没有当它们不存在。”
他的回答，让林知意的心猛地一紧。
“我也记得，”他继续说道，语速很慢，仿佛每个字都经过深思熟虑，“记得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，记得我们为了第一个客户熬了多少个通宵，记得……我们曾经拥有过什么。”
他的声音里，没有愤怒，没有指责，只有一种深沉的、带着痛楚的平静。
“正是因为记得，”他顿了顿，林知意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微微蹙眉的样子，“我才更清楚，我们失去了什么。”
“……”
林知意握紧了手机，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，顺着脸颊滑落。
他记得。
他全都记得。
而且，他也同样感到……失去的痛苦。
“林知意，”他叫了她的全名，语气却不再是疏离，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，“逃避过去，并不能改变过去。我选择看向现在，不是因为忘记了，而是因为……”
他停了下来，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措辞。
听筒里，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。
几秒后，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，再次传来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：
**“我更想要，有你的未来。”**
我更想要，有你的未来。
这句话，像一道划破阴霾的阳光，瞬间穿透了林知意心中所有的迷茫、遗憾和不安。
他不是否认过去，不是轻视那些伤痕。
他只是做了一个选择。
在沉重的过去，和充满不确定却因为有她而值得期待的未来之间，他清晰地、毫不犹豫地，选择了后者。
巨大的释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同时席卷了她。她捂住嘴，不让自己哭出声来，眼泪却流得更凶。
原来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遗憾，在挣扎。
原来，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，处理着那些过往，并且，得出了和她内心隐秘渴望一致的结论。
“我……”她哽咽着，想说点什么，却发现自己词穷。
“不用说了。”陆延舟打断了她，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、类似于安抚的温和，“我明白。”
他明白。
他明白她的遗憾，明白她的不安，明白她主动提起往事的勇气从何而来。
这就够了。
林知意用力地点了点头，尽管他看不见。
电话两端，再次陷入沉默。但这一次的沉默，不再是沉重和尴尬，而是一种……经过坦诚交流后，彼此心意相通的了然与宁静。
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明亮，彻底驱散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阴翳。
“我快到公司了。”陆延舟的声音再次响起，恢复了平时的冷静，“你……再休息一会儿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林知意轻声应道。
“晚上，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一起吃饭？”
这不是询问，更像是一个确认了的安排。
林知意擦去脸上的泪水，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，声音虽然还带着鼻音，却无比清晰：
“好。”
电话挂断。
林知意握着依旧有些发烫的手机，站在明亮的晨光里，感觉心底那片因往事而掀起的惊涛骇浪，正在缓缓平复，沉淀为一种更加深厚、更加坚实的力量。
主动提起的往事，没有成为隔阂的尖刺，反而成了连接彼此、通往更深理解的桥梁。
她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她和陆延舟，才算是真正地、连同那些不愿触碰的过去一起，走向了他们共同选择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