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卧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合上,发出一声闷响,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。林知意背靠着冰凉的门板,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缓缓滑落,最终跌坐在柔软却冰冷的地毯上。
黑暗中,她蜷缩起身子,将脸深深埋入膝盖。
“晚安,林知意。”
那五个字,如同带着冰棱的鞭子,反复抽打在她的心口,带来一阵阵尖锐而屈辱的痛楚。连名带姓,疏离,冷静,甚至带着一种划清界限的决绝。
他停下了。
在那样一个意乱情迷、几乎水到渠成的时刻,他用最残忍的方式,叫醒了沉浸其中的她。
为什么?
是因为她不够有吸引力?还是他内心深处,其实从未真正原谅过她,或者从未真正想要重新开始?白日的维护,晚宴的撑腰,飞机上那短暂的触碰,长廊里灼热的呼吸……难道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,是她会错了意?
巨大的失落和难堪,如同冰冷的潮水,一波波冲击着她,让她浑身发冷,止不住地颤抖。眼眶又热又胀,她死死咬住下唇,不允许自己哭出声来。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,试图用身体上的疼痛,来转移内心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酸楚。
她就像一个自作多情的小丑,在他布下的迷雾中迷失方向,最终摔得狼狈不堪。
时间在黑暗中无声流逝。
不知过了多久,门外客厅里,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,以及另一扇门(客卧门)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。
他去了客卧。
这个认知,让林知意的心又是一沉。他果然……没有留下任何模糊的余地。
她维持着蜷缩的姿势,在冰冷的地毯上坐了许久,直到四肢都开始发麻,大脑也因为情绪的剧烈消耗而变得一片空白。
最终,她还是挣扎着站起身。腿脚有些发软,她扶着墙壁,摸索着打开了卧室里一盏光线最柔和的壁灯。
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,却照不亮她心底的阴霾。她走到浴室,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,试图洗去脸上的狼狈和那挥之不去的、属于他的气息。镜子里的人,脸色苍白,眼圈泛红,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与受伤。
她看着这样的自己,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。
卸去妆容,换上舒适的睡衣,她躺进宽大却冰冷的床铺。身体极度困倦,大脑却异常清醒。陆延舟最后那个克制而挣扎的眼神,他戛然而止的动作,他沙哑说出的“晚安”……每一个细节,都如同电影慢镜头,在她脑海中反复播放。
愤怒和委屈渐渐平息后,一种更深的、带着疑虑的思考,开始浮现。
他当时的挣扎,那么真实。
他眼底的欲望,也绝非作假。
如果他真的对她毫无感觉,或者存心戏弄,大可以顺水推舟,何必在最后关头,用那样强大的自制力停下来?
那句“晚安,林知意”,除了疏离,是不是……也带着一种他独有的、笨拙的保护?
他是不是在担心什么?
担心进展太快,她会不适应?
担心在酒精和氛围的影响下,做出的决定不够清醒?
还是……担心重蹈覆辙?
这个念头,像一道微弱的光,穿透了厚重的阴云。
林知意翻了个身,面向窗外。深圳湾的夜景依旧璀璨,只是在那片繁华的光影中,她似乎看到了对面客卧的窗户,也隐隐透出一点未熄的光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