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延舟穿过熙攘的人群，步伐沉稳，如同摩西分海，所过之处，交谈声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。他并未刻意彰显气势，但那种久居上位的威仪和此刻不容忽视的存在感，自然而然地在他周身形成了一片无形的领域。
他走到林知意身边，并未立刻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站立着，目光平静地扫过围在她身边的几人。那眼神算不上锐利，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，让原本热烈的交谈氛围稍稍凝滞了一瞬。
“陆总。”有人认出他，连忙客气地打招呼。
陆延舟微微颔首，算是回应，随即目光落在林知意脸上，语气平淡自然，仿佛只是最寻常的确认：“讨论得怎么样？”
林知意对上他的视线，他深邃的眼底似乎比平时更沉静些，像一片无波的古潭，但她却能奇异地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——是赞许，是认可，更是一种……难以言喻的守护姿态。
“几位前辈和同行对我们的技术框架很感兴趣，提了一些很好的建议。”林知意语气从容，将刚才交流的要点言简意赅地总结了几句，既展现了尊重，也维持了“灵枢”的主体性。
陆延舟安静地听着，偶尔点一下头。他没有插话，也没有替她补充，只是他的存在本身，就像一道坚实的屏障，将她与外界某些过于热情的探究或潜在的压力隔离开来。
围着的几人都是人精，见此情景，寒暄几句，交换了联系方式，便也识趣地陆续散开了。
人群散去，周围的空间顿时开阔起来。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窗边，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，将他们的影子拉长，交织在一起。
“应付得不错。”陆延舟这才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和。
林知意轻轻舒了口气，一直挺得笔直的背脊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米，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。高强度的大脑运转和社交消耗，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。
“还好没给联盟和我们自己丢脸。”她微微侧头，看向窗外深圳湾的景色，避开了他过于专注的凝视。
陆延舟的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身上，从她光洁的额头，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，再到她因为刚才持续说话而显得有些干燥的唇瓣。他看着她脸上那层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的、眼底深处的一抹倦色，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那份厚厚的会议资料。
一股极其强烈的、混杂着骄傲与心疼的情绪，如同海啸般在他胸腔里冲撞。
骄傲于她的光芒四射，独当一面。
心疼于她的独自支撑，殚精竭虑。
他知道她有多努力，多要强。从创业初期到现在，她几乎是将自己当成了燃料，投入到了“灵枢”这座熔炉里，燃烧着自己，照亮前路。刚才她在台上，面对质疑时的从容反击，在台下，面对围拢时的游刃有余，无一不是用无数个不眠之夜和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换来的。
他很想对她说，“不必这么辛苦”，或者“有我在”。
但他知道，她不会需要这样的怜悯，也不会接受这样的依附。
他沉默了片刻，忽然转身，朝着不远处的饮品台走去。再回来时，他手里多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，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。
“喝点这个，润润喉。”他将杯子递到她面前，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，仿佛只是完成一件理所应当的小事。
林知意看着那杯冒着丝丝热气的柚子茶，微微一怔。她记得这个口味，是很多年前，她熬夜加班时最喜欢喝的，他说蜂蜜润喉，柚子提神。他居然……还记得。
一股酸涩的暖流猛地涌上鼻腔，她飞快地低下头，接过杯子，指尖触及他微凉的指尖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。
“谢谢。”她低声道，声音有些闷。
她小口地喝着微甜温热的茶饮，温暖的液体滑过喉咙，确实缓解了之前的干涩，也仿佛一点点熨帖着她疲惫的神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