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清玄被她推得一个踉跄,险些向后栽倒。他看着她挣扎着从自己怀里坐起,那双刚刚恢复神采的金色竖瞳里,已经燃起了他最熟悉的那种、跃跃欲试的疯狂光芒。
“你伤得很重,不能去。”他扶着身旁的断墙,压下喉头的血气,沉声说道,“妖域之事,与我们无关,而且极可能是个圈套。”
“圈套?”龙夭夭低笑一声,笑声牵动了空虚的身体,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。她毫不在意地抹了把嘴角,目光却越过凌清玄,望向了遥远的天际,仿佛能穿透空间,看到那片正在上演血腥与混乱的土地。
“我就是喜欢往圈套里钻。”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眼中是病态的狂热,“妖域大乱,魔尊插手……这么热闹的事,不去看看怎么行?”
“龙夭夭!”凌清玄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严厉,“这不是胡闹!你刚刚才耗尽本源救了这里,现在去妖域,是想死吗?”
“救这里?”龙夭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她转过头,死死地盯着凌清玄,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救他们了?我是被逼的!被这该死的天道,被这该死的功德金光!”
她指着自己的眉心,那片圣洁温润的金光,在她眼中却如同最恶毒的烙印。
“现在,有一个能让我尽情搞破坏、能让所有事情都变得更糟的机会摆在面前,你居然想拦我?”
凌清玄被她吼得一怔。他看着她眼中那不似作伪的滔天怒火与委屈,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。
她是被逼的?
他脑中一片混乱。难道,他之前所有的猜测,都错了?
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,一阵蹒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是那个幸存下来的村长,他带着一群同样劫后余生的村民,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混杂着敬畏与狂喜的复杂神情,手中还捧着各种东西。
有烤得焦黄的麦饼,有盛在粗陶碗里的清水,甚至还有几个妇人连夜用新生的野花编织的、歪歪扭扭的花环。
他们走到距离两人数丈远的地方,便再也不敢靠近,然后,在村长的带领下,“扑通”一声,整齐划一地跪了下去。
“女神大人!”村长激动得老泪纵横,声音都在发抖,“请您……请您受我等一拜!若非您慈悲为怀,我等早已化作魔土的一部分了!”
“女神大人,求您保重神体!”
“这是我们仅剩的食物和水,请您不要嫌弃……”
一声声发自肺腑的、充满了虔诚感激的叩拜与呼喊,像一盆冰水,兜头浇在了龙夭夭刚刚燃起的兴奋火焰上。
她脸上的狂热僵住了。
她缓缓转头,看着那一张张朴实的、写满了崇拜的脸,看着他们高高举起的、在她看来可怜又可笑的“供品”,一股强烈的恶心感,从胃里直冲上喉咙。
又是这样。
又是这种让她想吐的眼神。
她明明找到了新的、更宏大的毁灭目标,可这群蝼蚁,却用这种方式,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,她刚刚才扮演了一个多么“伟大”的救世主角色。
凌清玄看着她瞬间阴沉下去的脸色,心中一紧,以为她是被这些凡人打扰,正要开口让他们退下。
可龙夭夭却先他一步,有了动作。
她从地上站了起来,身体还有些摇晃,但腰背却挺得笔直。她没有理会凌清玄,而是径直朝着那群跪拜的村民,走了过去。
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,那是一种极度厌恶与某种扭曲的兴致混合在一起的神情。
“凌清玄,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危险意味,“你想拦我?”
她没等他回答,已经走到了村民面前。
村民们见“女神”向他们走来,激动得浑身发抖,头埋得更低了。
龙夭-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,然后,苍白的脸上,缓缓绽开一个堪称灿烂的、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甜美笑容。
“你们想报答我,是吗?”
村民们愣了一下,随即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。
“很好。”龙夭夭的笑容更大了,金色的竖瞳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光芒,“那就把你们最珍贵的东西,都给我拿来。”
此言一出,不止是村民,连远处的凌清玄都愣住了。
最珍贵的东西?
对于这群刚刚失去了一切的凡人来说,他们最珍贵的,除了这条命,还有什么?
她到底想干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