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0章 丧仪(2 / 2)

灵堂内,一片肃穆的哀戚中,皇子们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。

永璜早已成婚开府,这两年极少回宫,与苏绿筠这位名义上的养母也日渐疏远,此次回宫奔丧,亦只是维持着表面的礼数,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与疏离。

这日,趁着梓宫前人流稍歇,他屏退了左右随从,独自一人跪在冰冷的金丝楠木棺椁旁,对着那象征着“嫡母”身份的冰冷之物,低声诉说着什么,声音低沉压抑,带着一种积郁已久的怨愤。

无人知晓他对这位早逝的嫡母倾诉了怎样的旧事,是生母富察诸瑛的早逝疑云?还是自己作为长子却始终不得重用的不甘?那低语,是只属于他和棺中人的秘密,却让偶然瞥见此景的宫人心头一凛。

而永琏,自那夜险死还生后,变得异常沉默,身子好些了以后除了必要的行礼,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地跪坐在梓宫前的蒲团上,眼神淡然地望着那巨大的棺椁,仿佛灵魂已随母亲而去。

他苍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血色,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。除了苏绿筠,无论谁上前劝慰,他都置若罔闻,如同一尊没有温度的玉雕。

永璋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。

他不再像从前那般咋咋呼呼,只是默默地陪着永琏跪坐,在他摇摇欲坠时用力搀扶,在他长时间不吃不喝时,强硬地、却又带着笨拙的小心翼翼,将温热的参汤或清粥一点点喂到他唇边。

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种近乎执拗的守护。他牢牢记着额娘的嘱托——“寸步不离地守着永琏”。此刻,永璋就是永琏与这冰冷世界之间,一道沉默而坚实的屏障。

永璜照例来给嫡母上香,见到永琏还守在这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,他屏退左右,从一旁的案上拿起三炷香,态度敷衍地点燃又吹灭上头的火苗。

永璋见状蹙眉——吹香是一件对逝者极其不尊重的行为,永璜此举就是在蔑视富察琅嬅、蔑视他的嫡母。

永璜似乎注意到了永璋的眼神,上好香后便跪到永琏身边,语气听不出情绪:“皇额娘死了,璟婋死了,也难为你熬到现在。”

永琏连头都没转,好像有些无语,又好像有些不解:“还好,不过是身子骨差了些,但是该有的都有了,活着也是自在顺心,就是不知道大哥这么多年,可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?”

“果然是嫡长子,自有一番矜贵气度。”永璜语带嘲讽,这么多年他总是嫉妒永琏,嫉妒他出身正嫡,一直被皇阿玛偏爱。连纯娘娘和弟弟妹妹都从自己身边夺走,最后又落得一身病骨,惹得纯娘娘偏爱:

“连额娘都一个一个地抢。”

他都有自己的额娘了,为什么总是盯着别人的额娘不放?

所以永璜总是讨厌他。

额娘吗?

永琏低下头,他的额娘只有富察琅嬅一人,其他人都不能是。仅凭一句话,他就猜到了永璜不悦的原因都是些什么:

“哲悯皇贵妃与纯娘娘是至交好友,我额娘和纯娘娘亦然,你既然都知道,又跑来嘲讽我什么呢?”

说着,他长叹一声:“你若是把我气个好歹,你猜,纯娘娘是会偏你还是偏我?大哥,你也不想被纯娘娘骂吧?”

永璜猛地起身怒道:“你——”

永璋却“噗嗤”一声笑出来了,不着痕迹的挡在永琏身前:“那大哥估计要被额娘讨厌了。”

他抬起头,脸上是单纯天真的笑,可眼中却是一片冰凉和警惕:“大哥,额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要守好二哥寸步不离。你是知道的,我没别的什么好处,就是劲儿大,只要我站在二哥面前一天,谁都不能碰到他一根汗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