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尔等在宫中，除了周贽，还有何人？”狄仁杰将话题拉回最迫切的现实。
李昭德沉默了片刻，似乎在回忆，又似乎在权衡最后的价值。
终于，他低声道：“羽林军中…还有三人…左郎将卫钧，右郎将冯闯，以及…中郎将，段志玄。”
“羽林军中，除了段志玄、卫钧、冯闯，可还有他人？”狄仁杰将话题拉回最迫切的现实，肃清宫禁，刻不容缓。
李昭德疲惫地摇了摇头：“此三人…已是我们在宫中掌握的最核心武力。段志玄更是…‘玄武’使者早年亲自招揽、埋下的最深暗桩…其余，多是小鱼小虾，不堪大用。”
“玄武”使者！这个名字再次出现，代表着幽冥司对军方的渗透之深。
“那份‘从龙功臣’的名单呢？”女皇特使忽然开口，声音如同冰锥，“都有哪些人，提前接受了你们的封官许愿？”
李昭德身体微微一颤，似乎对这个问题的暴露感到极度恐惧，这意味着一场大规模的朝堂清洗即将到来。
他嘴唇哆嗦着，报出了一个个名字，有御史台的言官，有六部的郎中、员外郎，有寺监的少卿…林林总总，竟有二十七人之多！其中部分名字，甚至就在今日参与审讯的官员序列之中，只是他们自己尚未知晓已被“封赏”！
每报出一个名字，书记官记录的笔就颤抖一下，女皇特使的眼神就冰冷一分。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，更是一张即将展开的血腥清算图！
“最后一个问题，”狄仁杰身体微微前倾，目光锁定李昭德，“‘星火计划’，除了转入地下，等待时机，还有何具体手段？尤其是…针对朝中重臣的‘意外’？”
李昭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似乎对这个问题有所抗拒，但在狄仁杰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下，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。
“有…一份名单…”他极其艰难地说道，“由‘朱雀’使者拟定…我…我签字用印…上面列出了…若事败，需优先清除的…知晓内情过多或…或可能继续深究的官员…狄仁杰…你…你的名字，赫然在列…”
他抬起眼皮，看了狄仁杰一眼，那眼神复杂难明，有怨恨，有恐惧，竟还有一丝…不易察觉的提醒？
“清除方式…多为‘影刺’出手，制造意外…落水、坠马、走火…抑或…下毒…”
刑讯室内一片死寂。
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，和李昭德粗重的喘息声。
“还有…”李昭德仿佛要将所有秘密吐尽，“利用漕运…我们…我们还通过控制的漕帮线路，将部分打造好的军械，拆解后混入漕粮之中，运往北地…以备起事时，边镇某些归附我们的将领使用…具体路线是…”
他又断断续续地供出了几条利用漕运通道，向边境偷运兵器的隐秘路线。
当所有供述似乎即将结束时，李昭德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，喃喃地补充了一句，像是在自言自语，又像是在抱怨沈千山的背叛：
“沈千山…这个蠢货…以为逃往新罗就能高枕无忧…他根本不知道…‘宗老会’…在海外…也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最终细不可闻，脑袋一歪，彻底昏死过去。
但最后那几个字——“逃往新罗”，却如同一点星火，骤然点亮了狄仁杰脑海中的某个角落！
刑讯室内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。
只有书记官奋笔疾书的沙沙声，以及火把燃烧的噼啪声。
裂国的蓝图，已被彻底摊开，其规模之宏大，谋划之周密，手段之狠辣，令人脊背生寒。
而在这蓝图之外，沈千山的潜逃方向，终于露出了关键的蛛丝马迹。
狄仁杰缓缓站起身，看向女皇特使。
“特使，宫禁肃清，朝堂清洗，迫在眉睫。而追索沈千山，剿灭‘星火’…更是刻不容缓。”
风暴，远未结束。
（第171章 收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