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卫们一边搀扶着他,一边迅速将散落的书籍纸张收拾起来。
幸运的是,书箱虽破,里面的典籍并未落入河中。
很快,闻讯而来的武侯(坊市治安人员)赶到现场,维持秩序,询问情况。孙敬之按捺住心中的惊涛骇浪,只说是意外事故,并未多言。
……
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了狄府。
当张承翊带着一队人马火速赶到天津桥时,现场已基本清理完毕,残破的马车被拖走,孙敬之也被护送回了府中由府医诊治。
张承翊面色铁青,他没有立刻回府,而是留在现场,仔细勘察。
他检查了桥面上马车留下的刮痕和车辙,又询问了当时在场的几名目击者。
所有人的说法都指向那辆突然失控的草料牛车。
然而,张承翊的眉头却越皱越紧。
太巧了!
孙敬之第一次奉命外出查案,就遭遇如此“意外”?
而且那肇事的牛车和车夫,竟能如此迅速地消失在茫茫人海,连武侯都未能拦住?
他蹲下身,仔细观察着桥栏上被车厢刮擦的痕迹,又走到孙敬之马车原本的行进路线上,目光锐利如鹰隼。
突然,他的视线定格在桥面石板的缝隙处,那里似乎有一点不同于尘土和车辙印记的…油渍?
他伸出手指,沾了一点,凑到鼻尖闻了闻,一股淡淡的、特属于车轴润滑的油脂气味。
但这气味,似乎比寻常车轴用的廉价油脂要更细腻一些。
他立刻命人仔细搜查桥面,尤其是孙敬之马车被撞击前所经过的区域。
很快,一名眼尖的护卫在距离撞击点约十步远的地方,发现了几小段散落的、被碾碎的草料,以及一小块似乎是从车轮上脱落下来的、边缘异常光滑的木屑。
张承翊拿起那块木屑,仔细端详。
木屑断裂处,并非自然磨损或撞击造成的参差不齐,反而像是被某种利器预先划过,形成了脆弱点!
一个可怕的推论在他脑海中形成:有人预先在孙敬之必经的桥面上,撒了特制的滑腻油脂和坚硬的碎草料(既能减小摩擦,又能制造混乱),同时可能对马车车轮的某个关键榫卯做了手脚!
那辆“受惊”的牛车,或许根本就是被安排好的,目的就是在特定的时间、特定的地点,以特定的角度,给予马车致命的一撞,引发连锁反应,制造出一起看似完美的“交通意外”!
这不是意外!
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!
目标直指孙敬之!
张承翊带着搜集到的证据和满身寒气返回狄府时,孙敬之已包扎妥当,服了安神汤药,正半躺在榻上,向狄仁杰讲述事发经过,脸上犹带着惊惧。
狄仁杰静静听着,面色平静无波,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,寒光凛冽,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湖。
张承翊将勘察结果和自己的推断低声禀报。
狄仁杰听完,缓缓站起身,走到窗前,望着庭院中那棵在秋风中摇曳的老树,沉默良久。
“他们动手了。”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,“不是真要取敬之的性命,至少这次不是。”
孙敬之和张承翊都望向他。
“若是真要杀人,方法多得是,不必如此大费周章,在闹市桥梁上制造意外。”
狄仁杰转过身,目光落在孙敬之包扎的额头上,“这是警告。他们在告诉我们,他们知道敬之去查什么,也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。他们在炫耀他们的掌控力,也是在恐吓我们,让我们知难而退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愈发沉重:“更重要的是,他们选择在天津桥,在洛水之上动手…这本身,就是一种赤裸裸的暗示和挑衅。”
洛水,漕运之河!
对方在用这种方式,将他们与“漕运”的关联,血腥而直接地摊开在狄仁杰面前!
孙敬之遇险,如同一声惊雷,彻底撕破了那层看似平静的伪装。
幽冥司的反击,来得如此迅速,如此狠辣,直接针对他身边最亲近、也是相对最脆弱的人。
狄仁杰的目光扫过孙敬之苍白却倔强的脸,扫过张承翊紧绷着压抑怒气的面容,最终投向窗外那无尽的天空。
被动防御,等待对方出招的日子,该结束了。
(第95章 收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