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承翊带着复仇的决绝与遵从法度的承诺离开了书房,开始着手整理关于姚崇俭的一切线索。
书房内重归寂静,但狄仁杰的心却无法平静。
应允张承翊的请求,意味着针对“幽冥司”的行动将进入一个更直接、也更危险的阶段。
然而,就在他试图为下一步行动勾勒清晰蓝图时,连日来积压在心底的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,却如同水底的暗草,悄然疯长,缠住了他的思绪。
他重新坐回案前,目光扫过那些从朔州带回的卷宗副本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。
红烛寺一案,从接到边关急报,到深入虎穴,发现地宫,揭露前朝遗秘,挫败边境阴谋,直至将陈玄、姚崇德等首恶绳之以法,整个过程看似环环相扣,证据链完整,成果显着。
陛下也因此案授予了他密查之权。
但…
是不是太顺利了些?
狄仁杰的眉头渐渐锁紧。
他开始以一种近乎苛刻的眼光,重新审视整个案件的每一个环节。
首先,是案件的开端。
朔州都督王孝杰的急报,时机恰到好处。
正是在他刚结束洛阳鬼市案,对“幽冥司”令牌心存疑虑,却又无从下手之际。
这份急报,如同黑暗中递过来的一盏灯,直接将他引向了红烛寺这个巨大的漩涡中心。
其次,是关键的物证。
那枚半截北周“天授府”官印,发现得过于偶然和轻易。
它恰好出现在血腥的刑讯室,恰好被他看见,又恰好被博闻强记的孙敬之认出。
这枚官印,是坐实陈玄前朝遗臣身份、将案件性质从普通刑事案提升至谋逆大案的关键转折点。
现在想来,这枚至关重要的印信,为何会遗落在那种地方?
是陈玄疏忽,还是…有人故意让他发现?
再者,是地宫的那场大火。
陈玄纵火焚库,意在毁灭证据,这合乎逻辑。
但火起之后,那扇恰好能通往库房另一侧的暗门机关,为何又“恰巧”被孙敬之依据星象破译了出来?
让他们得以抢出部分核心残卷?
这场大火,烧掉了大部分证据,却偏偏留下了最指向漕运阴谋的线索。
这像不像是…一种精心的筛选?
一种有控制的泄露?
还有陈玄的落网。
他在野狼驿那个看似隐秘的据点,为何那么快就被王孝杰的密探摸清?
陈玄这等狡诈之辈,逃亡途中竟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