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承翊关于姚崇俭与令牌图腾存在隐秘关联的发现,如同拼上了关键的一块拼图,让“幽冥司”的轮廓在狄仁杰心中愈发清晰,却也显得更加盘根错节、渊源深厚。
这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当代阴谋集团,其触角似乎深深植根于历史的阴影之中。
而要厘清这团迷雾,追本溯源显得至关重要。
狄仁杰的目光,自然而然地投向了仍在府中静养的孙敬之。
这位年轻弟子虽然右手伤势未愈,无法执笔,但其博闻强记、尤擅考据古籍的所长,正是眼下最需要的。
况且,孙敬之亲身经历了红烛寺地宫的火海,对“幽冥司”的危害有切肤之痛,由他来梳理历史线索,再合适不过。
次日,狄仁杰来到孙敬之休养的厢房。
屋内药香袅袅,孙敬之正倚在榻上,用未受伤的左手艰难地翻着一本闲书解闷,见老师到来,忙要起身。
“敬之不必多礼,安心躺着。”狄仁杰摆手制止,坐在榻边的绣墩上,关切地看了看他裹着厚厚纱布的右手,“伤势可有好转?”
“劳老师挂心,医官说愈合尚可,只是仍需时日,不敢大意。”孙敬之感激道,脸上气色比前几日红润了些。
狄仁杰点点头,沉吟片刻,道:“今日来,是有件要紧事,需借重你的学识。”他将张承翊发现的姚崇俭标志与令牌图腾的关联,以及鲁衡先生关于令牌可能出自前朝皇室的判断,简要告知了孙敬之。
孙敬之听完,眼中顿时燃起了学者特有的探究光芒,连手上的疼痛似乎都忘了:“老师是说,这‘幽冥司’的渊源,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更早?甚至与前朝秘辛有关?”
“正是。”狄仁杰神色凝重,“知己知彼,百战不殆。欲破此獠,必先知其根底。敬之,你虽手不便,但博览群书,胸藏万卷。我想请你仔细回想,或由我口述,你来推敲,在你过往所阅之典籍、野史、杂录中,可曾出现过‘幽冥’二字连用作组织名称的记载?尤其是与前朝宫廷、秘闻、暗杀、颠覆等相关者。”
孙敬之闻言,立刻陷入了沉思,眉头微蹙,双目微闭,脑海中如同走马灯般飞速掠过无数读过的书卷篇章。
狄仁杰也不催促,静静等待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窗外树影微斜。
忽然,孙敬之猛地睁开眼,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,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:“老师!学生…学生想起来了!确有一处记载!只是…只是年代久远,且语焉不详,学生以往只当是荒诞传说,未曾深究!”
“哦?快讲!”狄仁杰身体微微前倾。
“是在…是在一卷名为《北周秘史拾遗》的残本中看到的!”孙敬之语速加快,努力回忆着细节,“那是一部民间私撰的野史,内容光怪陆离,真伪难辨。其中有一则提及,北周末年,朝局动荡,权臣宇文护曾暗中组建一支名为‘幽冥卫’的秘密力量,专司刺杀政敌、监视百官、罗织罪名,行事诡秘,手段狠辣,令人闻之色变。”
“幽冥卫…”狄仁杰喃喃道,这与“幽冥司”仅一字之差!
“但这‘幽冥卫’随着北周灭亡、隋朝一统,理应烟消云散了。”孙敬之继续道,“可是,学生后来在整理一些本朝初年的杂史笔记时,似乎…似乎又瞥见过类似的字眼!”
他再次闭目凝神,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,显然在极力挖掘记忆深处那些模糊的片段。
狄仁杰示意侍女端来温水,让他润了润喉。
片刻后,孙敬之再次睁眼,这次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,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困惑:“老师…学生…学生想起的这段记载,牵扯甚大,甚至…甚至与当今天后陛下有关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