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朔州都督府,王孝杰早已闻讯迎出,见到孙敬之伤势,亦是骇然,连忙唤来军中最好的医官诊治。
医官仔细检查后,神色凝重:“狄阁老,王都督,孙先生此乃烈火灼伤,创面颇深,虽经阁老妙手及时处理,避免了邪毒内侵,但痊愈需时日,且…日后这只手,恐会留下疤痕,灵活度亦可能受影响。”
孙敬之躺在榻上,闻言眼神一暗。
对于一名书生而言,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。
狄仁杰坐在榻边,轻轻拍了拍他未受伤的左臂,温言道:“敬之,皮相之损,何足挂齿?智者凭心凭脑,非凭皮囊。你今日以血肉之躯护卫的,或许是关乎社稷安危的至宝。这份胆识与忠义,远胜皮相万千。待你伤愈,老夫还有许多倚重之处。”
他的话如春风化雨,驱散了孙敬之心头的阴霾。
孙敬之望着老师充满信任与关怀的眼神,心中暖流涌动,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学生明白,定不负老师期望。”
是夜,狄仁杰并未急于去翻阅那些抢出的残卷,而是亲自守在孙敬之榻前许久,直至他服下汤药,沉沉睡去。
烛火摇曳下,狄仁杰看着弟子年轻而苍白的脸,心中感慨万千。
孙敬之虽偶有书生怯懦,但本质纯良,求知若渴,更有舍生取义的赤子之心。此次重伤,是磨难,亦是淬炼。
待孙敬之呼吸平稳后,狄仁杰才悄然起身,来到外间书房。
那里,张承翊与周闯已将被抢救出的文书残卷小心整理出来,虽大多烟熏火燎,残破不全,但数量仍有数十卷之多,包括竹简、羊皮纸和线装书册。
“狄公,这些便是全部了。”张承翊禀报道,“可惜,十不存一。”
狄仁杰走到案前,随手拿起一卷边缘焦黑的羊皮纸,展开一看,上面是用一种罕见的朱砂混合墨汁书写的密文,字迹虽部分模糊,但依稀可辨一些诸如“甲子”、“洛水”、“武氏”等敏感词汇。
他又翻开一本烧损严重的线装书册,内页竟是一些绘制精细的机关图谱与风水堪舆图,标注着长安与洛阳的某些重要建筑方位。
“虽十不存一,但皆是精华。”狄仁杰目光锐利,缓缓道,“陈玄欲焚毁的,必然是最核心的机密。这些残卷,如同被烈火淬炼过的真金,价值连城。敬之这一伤,值得。”
他深知,破解这些残卷,需要孙敬之那样的学识与耐心。
但眼下,边境未靖,突厥接应点虽被端掉,但难保不会有后续报复,且“幽冥司”主脑依旧隐匿暗处。
“王都督,”狄仁杰转向王孝杰,“地宫残孽已清,红烛寺一案,境内首恶虽除,然境外之患未平。需立刻加强边境巡防,尤其阴山一带,严防突厥反扑。那些被俘的寻常僧众及工匠,需仔细甄别,胁从者教育后释放,核心党羽严加看管。朔州官场,亦需雷霆整顿,铲除姚氏余毒。”
“阁老放心!”王孝杰抱拳,“某家这就去安排!绝不让突厥蛮子有可乘之机,也定把朔州上下梳理得干干净净!”
狄仁杰颔首,目光再次落回那些残卷之上。
地宫之火,烧出了忠诚,也烧出了更深层的谜团。
孙敬之的伤势,让他心疼,也更坚定了他彻查到底的决心。
前方的路,依然迷雾重重,但每一步,都必须走得更加坚实。
(第45章 收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