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内一片寂静,方才那一丝轻松感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压抑。
狄仁杰的分析,像是一盆冷水,浇醒了可能存在的麻痹思想。
“那…我们该如何是好?”孙敬之忧心忡忡地问。
狄仁杰将令牌小心地放回盒中,盖好,神色无比严肃地看着张承翊和孙敬之:“今日之言,出我之口,入你二人之耳,绝不可对外泄露半分。尤其是这块令牌的存在及其可能代表的意义,必须严守秘密,即便对崔县令,亦不可再提。”
“学生明白!”
“末将遵命!”两人齐声应道,神色凛然。
“此物,”狄仁杰手指轻点木盒,“或许是我们目前所能掌握的,唯一能揭开那‘幽冥司’黑幕的钥匙。在查明其来历、摸清其底细之前,绝不能打草惊蛇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转向张承翊,语气缓和了些:“此外,还有一事,亦需着手办理。”
张承翊立刻抱拳:“请狄公吩咐!”
“并非公事,而是你的私事。”狄仁杰看着他,“你蒙冤受屈,身负叛国污名,此事岂能长久?如今‘鬼市毒殍案’已了,老夫稍得闲暇,正好可借此机会,详查你边军旧案。”
张承翊浑身猛地一震,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,随即又涌上巨大的激动与感激。
他没想到,狄公在面临如此巨大隐秘阴谋之时,竟还将他的冤屈放在心上!
“狄公!末将…末将…”他喉头哽咽,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,唯有深深一揖到地。
“不必如此。”狄仁杰抬手虚扶,“你忠勇可靠,这些时日助我良多,老夫自当为你主持公道。况且,边军军械流失,将官遭陷害,此事本身亦关乎国本,或许…与这‘幽冥司’之案,未必没有一丝潜在的关联。”
狄仁杰的思维总是能由点及面,将看似不相关的事情联系起来。
“你且将当年事发经过,涉事人员、时间地点、所有细节,尽可能详细地写成文书交于我。”狄仁杰吩咐道,“我会以私人途径,调阅安北都护府相关卷宗,并设法寻访可能知情的旧案人员。此事需秘密进行,以免惊动当年构陷于你之人。”
“是!末将这就去写!多谢狄公再造之恩!”张承翊声音铿锵,眼中闪烁着希望的火光。沉冤得雪的机会,他期盼了太久太久!
张承翊领命而去,脚步都轻快了几分。
书房内只剩下狄仁杰与孙敬之。
孙敬之看着老师,由衷敬佩道:“恩师明察秋毫,更兼体恤下属,学生敬佩。”
狄仁杰微微叹息:“蒙冤之人,心如油煎。我等既掌律法刑名,岂能只顾大案,不顾小民之冤屈?何况承翊乃忠良之后,勇武之才,岂容宵小陷害埋没。”
他走到书案后坐下,再次打开那木盒,凝视着其中的幽冥令。
“鬼市毒殍案,明面上已然了结。洛阳百姓可安枕,朝廷亦可暂时无忧。”狄仁杰缓缓道,“但在你我心中,此案远未结束。它甚至…可能只是一个更庞大、更黑暗阴谋的开端。”
他抬起眼,目光仿佛穿透了未来:“风暴,或许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积聚。而这块令牌,就是指引我们驶向风暴中心的罗盘。”
孙敬之顺着老师的目光,看向那块冰冷的令牌,只觉得一股沉重的责任感和隐隐的不安同时压在心头。
结案,并非终点,而是另一段更加凶险、更加深邃的航程的起点。
狄仁杰轻轻合上木盒,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仿佛为这“案终”之局,画上了一个充满悬念的省略号。
窗外,夕阳的余晖洒入书房,温暖而宁静。
但书房内的两人都知道,这宁静之下,深水微澜已起,更大的暗流,正在汹涌而动。
(第17章 收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