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未处理的脐带与胎盘,如同藏在她身体里的毒蛇,随时可能夺走她的生命。
白杨毫不犹豫地开始脱衣,直到只剩一件贴身的单衣。他将尚带体温的衣物一层层裹在小河与婴儿身上,然后从背后紧紧抱住她们,试图用自己微薄的体温为她们驱散严寒。
“撑住,小河!看看孩子,她需要你!”
他声音颤抖,心如刀割,却深感自己的无能为力。
就在希望即将熄灭的时刻——
一阵断续却坚定的马达声,穿透风雨的屏障,由远及近。
一艘载满幸存者的橙色救援艇,正破开浑浊的波浪,艰难地向他们这栋摇摇欲坠的建筑驶来。
是生机!是光明!
白杨如同将溺之人看到浮木,猛地冲向天台边缘,向着那艘救生艇拼命挥舞手臂,声嘶力竭地呼喊:
“这里!天台上!救救我们!”
小河也被这声响唤醒了一丝神智,颤抖着摸到救生衣上的哨子,用尽最后气力吹响了求生的信号。
救生艇在波涛中艰难靠近。
当船上的救援人员看清天台上的情形时,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。
但船上已经挤满了人,再无一寸多余的空间。
“先生!船已经超载了!再上人有翻覆的危险!”
消防员顶着狂风暴雨大声回应,声音里充满了歉意与无奈。
“我们马上请求增援!请再坚持一下!”
“等不及了!她刚生产,胎盘还没下来,可能会大出血!孩子也受不了冻!带她们走,只带她们!我留下!求求你们!”
白杨的声音已经完全破碎,带着绝望的哭腔,他几乎要跪倒在这冰冷的水泥地上。
救援人员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位刚经历分娩、面色惨白的产妇身上,落在那根尚未剪断的脐带上。
情况危急,刻不容缓。
他又看向眼前这个浑身湿透、满眼乞求的男人,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。
船上的人们明白了情况的特殊,开始艰难地向内挪动,在天台边缘为救生艇腾出一小块仅能容纳母女的空间。
白杨以最快的速度,小心翼翼地将裹在毯子里、意识模糊的小河和她怀中轻声啼哭的婴儿抱起,踉跄着送到天台边缘。
就在消防员伸手接过小河,将她拉上救生艇、彻底脱离他怀抱的那一刹那,白杨深深地、深深地望了她最后一眼。
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太多无尽的爱恋、不舍、担忧,以及一种如释重负的诀别。
一个浑浊的浪头猛地撞上救生艇与楼体。
船身剧烈摇晃,为避免倾覆,驾驶员立即操纵引擎,稳住船身,调转方向驶离天台。
“白杨!”
王小河在颠簸的艇上,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被风雨淹没、却撕心裂肺的呼喊。
她徒劳地伸出手,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浑身湿透、如同雕像般站立在天台边缘的身影,在汹涌的洪水和迷蒙的雨幕中,变得越来越小,越来越模糊。
白杨用尽最后的力气,对着逐渐远去的救生艇,喊出了他心底埋藏最深、也最沉重的话语,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断断续续:
“王小河,我爱你!永远永远!照顾好自己!好好活下去……”
一个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势袭来,瞬间吞噬了天台一角。
白杨的身影在洪水中一闪,消失无踪。
王小河的精神与肉体早已超越极限,她眼前一黑,最后一点意识消散,抱着怀中细弱啼哭的女儿,彻底陷入昏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