詹轻云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今天天气这么好,有没有兴趣去海洋馆走走?散散心对孕晚期有好处。哦,对了,”
她语气自然地补充道,“我爱人今天也休息,想一起去,你不介意吧?”
小河有些意外,但立刻回答:“不介意,当然不介意。”
约好在海洋馆门口见面。
小河到达时,远远就看到詹轻云和一个身影站在一起。
走近了,看清那是位女士,中分的齐肩发打理得一丝不苟,穿着简约舒适的米色亚麻材质套装,气质沉静。
她话不多,但眼神温和而专注。
“小河,这是我爱人,庞英。”
詹轻云笑着介绍,然后转向身边的女子,“阿英,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王小河教授。”
庞英伸出手,与小河轻轻一握,笑容温暖而含蓄:“你好,王教授,听轻云提起过你,说你特别厉害。”
小河注意到她们无名指上戴着同款的素圈对戒。
她对于詹轻云有同性伴侣并不惊讶,在加州这是合法的,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自然地邀请自己进入她的私人社交圈。
三个女性一起走进海洋馆。
幽蓝的光线、巨大的水族箱、缓慢游弋的奇异海洋生物,瞬间营造出一个静谧而梦幻的世界。
她们沿着蜿蜒的参观路线慢慢走着,聊着眼前游过的鱼类,聊着各自工作中遇到的趣事,聊起读书时的经历,也聊对未来的些微设想。
詹轻云思维敏捷,言语风趣,总能找到有趣的角度。
庞英则在一旁适时地补充几句,往往一针见血,或者抛出个冷幽默,引得她们会心一笑。
小河发现自己完全不需要费力寻找话题,整个交流过程如同滑润的溪流,自然、舒适又充满了智力上的愉悦。
她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轻松、纯粹的女性朋友之间的聚会了。
走到一个稍长的斜坡通道时,詹轻云很自然地放缓了脚步,和庞英一左一右,隐隐将小河护在中间靠里的位置。
“不急,我们慢慢走。”
这种不着痕迹的体贴和保护,让小河心里暖暖的。
在穿过那条着名的玻璃隧道时,巨大的鲸鲨从头顶优雅地游过,光影变幻。
小河看着身旁并肩而行的詹轻云和庞英,她们偶尔交换一个眼神,默契十足。
她忍不住好奇,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:
“轻云,你和燕臣是怎么认识的?他好像从没跟我详细提过。”
詹轻云推了推眼镜,看着头顶湛蓝的海水,眼神里带着回忆:
“我啊,当年,从贵州毕节一个偏远山村考上了沪市第一医科大学,孟老师是我本科专业课的教授。”
她语气平静,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:
“我那时候就知道,学医不是我最想要的。我更喜欢逻辑和辩论,想转读法律。”
“本科毕业时,我考过了很难的哈佛法学院的入学资格考试,但是……”
“家里条件不好,根本负担不起学费和生活费。我几乎要放弃了。”
“后来,我鼓起勇气去找了孟老师,想听听他的建议,或者说,是去告个别。”
她转过头,看向小河,眼神清亮。
“他听完我的情况,什么也没多说,只问了我一句:确定这是你想走的路吗?我说是。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,就说:学费的事情,我来解决。”
小河微微睁大了眼睛。
“他资助了我第一年的学费,让我能顺利出来,后来我以在读学生身份申请了贷款。我那时候心里就憋着一股劲,不能辜负孟老师的信任和这份改变命运的机会。”
詹轻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当年的倔强。
“到了哈佛,我拼了命地学,别人三年读完的Jd,我两年半就啃下来了,那段时间几乎没在凌晨三点前睡过觉。”
“毕业后,进了律所,一步步走到现在,也遇到了阿英。”
她说着,温柔地看了身边的伴侣一眼,“我们在这里安了家。”
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小河,笑容真诚而温暖:
“所以,我终身都感激孟老师。他可能自己都觉得只是做了一件小事,但对我来说,是改变了一生的轨迹。”
小河静静地听着,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。
她看着幽蓝水光映照下詹轻云清晰而坚定的侧脸,仿佛能看到那个从山村走出来、凭借自身努力和一点关键助力撬动整个世界的女孩的身影。
而燕臣……
小河发现,虽然他们从小相识,做了这么多年夫妻,共同生育了三个孩子,但她对他似乎永远没有完全了解。
他就像一本厚重而深邃的书,沉稳的封面下,藏着许多她未曾细细品读的篇章。
他会在她需要时,默默为她安排好可靠的朋友。
他也会在多年前,因为一句确定这是你想走的路吗,就毫无保留地资助一个学生去追逐梦想。
他从不张扬,只是安静地做着他认为对的事,影响着身边的人。
这种常读常新的发现,让孟燕臣在她心中的形象,除了爱人、家人、兄长之外,又增添了一层温暖而崇高的光辉。
她望着玻璃外悠然游过的鱼群,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