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：张大姐指路
第二天晚上在小区里，我又碰到了张大姐，……
张大姐看我今天的心情不好，她拍了拍我的胳膊，语气放得更软和了些：“别急，小刘，想找保姆的雇主多的是！姐帮你慢慢寻摸着，肯定有合适的！”
我勉强扯出个笑容，点了点头。
“哟，这都过饭点了，”她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，像是忽然想起来，“你晚上还没张罗饭吧？”
“没事儿，张大姐，”我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，低头整理着其实并不需要整理的衣角，声音也低了下去，“家里……还有点中午的剩饭，一会儿给婆婆热热就行。我自个儿嘛，泡个面，对付一口就得。”
这话一说出口，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日子过得有点忒对付了。
一股说不清的酸涩悄悄从心底冒上来。
就在这时，我忽然想起件事儿，忍不住又抬眼仔细瞧了瞧眼前的张大姐。
她身上这件碎花衬衫是新的，料子看着挺括，脸上也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。
一个人带着儿子，不光把儿子拉扯大，还给买了房，五十多了还能出来当住家保姆，这精气神和能耐，真不是一般人。
我心里那份好奇压过了刚才的失落，往前凑了凑，声音也轻了些：“张大姐，我多句嘴，你那保姆的活儿……到底好干不？”
张大姐听了，先是“唉”…地长叹了一声，那叹息里裹着太多东西，像是能把空气都压沉几分。
她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苦笑，眼神飘向门口那些为生计奔波的身影，话像是说给我听，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听：“挣钱嘛，哪有轻省的活儿哟。保姆这行当，说出去是低贱，伺候人的事儿。”
她顿了顿，收回目光看向我，语气里带着一种认命了的实在：“可话说回来，只要你能吃苦，耐得住劳累，这活儿倒是不挑人，是个人都能干。说白了，也就是我们这些没了男人依靠的，才不得不出来干这个，挣这份辛苦钱，图个踏实。”
她的话像根小针，轻轻扎在我心上。
我赶紧接过话头，既像是安慰她，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，语气不由得加快了些：“大姐，话不能这么说！咱这把年纪，没学历没技术的，一个月稳稳当当拿五千，还管吃管住，这放在哪儿都算不错了！您看现在多少大学生出来，起薪也才三四千呢。咱们多出点力气，能挣上这份钱，值！”
我说着，脸上努力挤出一种由衷的佩服：“张大姐，我是真佩服你！一个人，能把日子过得这么硬气，这么敞亮！”大姐我也挺佩服你的，我伸出了大拇指，给张大姐点了个大赞。
我说，“张大姐，除了熟人介绍，怎么还能找上这个工作？”
她说：“你如果不怕吃苦，急着找工作，就去中介找去吧，像你比我年轻，你干活也麻利，肯定能找上了。”
于是我就和张大姐要了另一个中介（幸福家政）的地址，准备去找工作。
那时我心里想，最丢人的是穷死，找工作干活挣钱，是不丢人的，于是我硬着头皮去找工作了。
第二天，我来到了“幸福家政”中介服务公司……
一进门……一张木制长椅上坐着一排四五十岁的女人，有打扮漂亮的，有穿着朴素的，他们在聊着天。
我刚坐下，就听到其中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绘声绘色地说：“我上次介绍那对，可都成了，现在小两口甜甜蜜蜜的。
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羡慕又佩服的目光。这时，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小声嘟囔：“我上次介绍的，没成，还被人埋怨了。”
大家安慰她：“这介绍对象哪有百分百成的，别往心里去。”
我正听着她们的对话，中介走了出来，看了看我们说：“今天来的几位条件都不错，大家先填一下资料。”
女人们立马安静下来，纷纷拿出笔认真填写。
我也跟着填了起来，心里琢磨着，不知道这里能不能帮我找到合适的工作。
填完资料后，一个30多岁的工作人员开始给我们配对，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记录。
突然，他指着我说：“你过那边电脑上去看看，哪个条件合适你，你再反馈给我，我给你联系。
啊，这找工作高挡，还用我选条件？我心里狐疑。
社区服务中心，大厅内有些嘈杂，指示牌不太清晰……
我有些茫然地站在大厅中央，看着几个不同的服务窗口，不确定该去哪里。
一位四十多岁圆脸的女工作人员，正坐在“鹊桥联谊”的柜台后。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朝她走了过去。
工作人员：抬起头，露出职业性的微笑：“大姐，您好，需要帮忙吗？”
我略显局促地搓了搓手，身体微微前倾：“哎，你好。我…我想问问，咱们这儿能介绍工作不？”
那工作人员稍显疑惑：“介绍工作？大姐，您是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呀？”
我一听有戏，立刻来了精神：“我不怕吃苦！我厨艺好得很，街坊邻居都夸。我就想找个能踏实挣钱、能按时发工资的地方就行。最好…最好雇主事儿少，不挑剔。”
那工作人员愣了一下，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，忍不住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，笑得肩膀都微微抖动。
她边笑边摆手：“哈哈哈…大姐，您等等。您这条件，听着怎么像是来找老伴儿的？又是厨艺好，又是不怕吃苦，还希望对方不挑剔？哈哈哈…”
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，脸“唰”地一下红到了耳根，慌忙摆手：“哎呦！不是…不是那个意思！我找活儿干！是找工作！正经工作！家政那种！”
她好不容易止住笑，看到我窘迫的样子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，连忙站起来，语气温和地指向大厅另一侧：“大姐大姐，别急别急，怪我怪我，没问清楚。您看我这摊儿，是给中老年朋友介绍对象的。”
她探出身子，手指向角落一个“家政服务登记”的牌子。“您得去那边，那边才是找工作的。”
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，我带着几分尴尬：“哦…哦！是那边啊！瞧我这眼神儿，真是不好意思，耽误你时间了。”
那园林的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说：“没事儿大姐，您快过去吧。就冲您这爽快劲儿和好手艺，肯定好找工作！”
我连连点头，几乎是逃也似的：“哎，好，好，谢谢你啊！”
我赶紧转身，朝着她指的方向快步走去，还因为匆忙差点撞到旁边的展架。
拐过弯，看到“家政服务”的明确标识，我才长长舒了一口气，拍了拍胸口，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……
我自言自语：“嗨，真是闹了个大红脸…找对象？我这儿想着锅碗瓢盆，人家那儿想着花前月下…差哪儿去了！”
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心情，我朝着正确的窗口坚定地走去。
找工作这头，也全是四五十岁的老女人，他们唠着嗑，聊着雇主家的事情，我走向找工作的区域，找了个空位坐下。
一位大姐笑眯眯地凑过来，压低声音问：“妹子，头回来找工作啊？”
我有点拘谨，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，小声回答：“啊……是，大姐。想来试试，找个能干的活儿。”
大姐像是找到了同伴，带着分享秘密般的热情，凑我更近些说：“我懂！我跟你说，这儿真行，我都干过好几家了，信我的，准没错！”
这时，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工作人员走过来，开始登记我们的信息。
工作人员详细询问了我的特长和工作经验，我一一如实作答。完成登记后，她让我在休息区稍等，说一有合适的岗位就立刻通知我。
等待时，周围几位同样来找工作的大姐正热络地聊着天，分享着在各家雇主遇到的各种趣事和难题。
我正听得入神，工作人员的声音突然响起，她喊了我的名字，说有一位需要住家保姆的雇主，觉得我的条件很合适，问我是否愿意现在就去面试。
我的心猛地一跳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，赶紧站起身，下意识地拍了拍衣服，整理了一下头发，跟着工作人员朝面试间走去。
一路上，我暗自给自己打气：刚才聊天的张大姐年纪比我还大，依然能干得那么好，我只要坚持下去，也一定能挣到这份钱。
很快便轮到了我。
我在门前站定，做了个深呼吸，然后推开门，走了进去。
里面坐着一位中年男人，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，开始询问我的工作经历和家庭情况。
我如实回答，心里紧张得像揣了只小兔子。
男人听后，点了点头说：“你的条件还不错，有一家雇主需要一个住家保姆，你愿意去试试吗？”我眼睛一亮，我说这个工资一月多少钱了？他说，一个月五千，一月休息四天。妈呀这么多，我连忙点头：“愿意愿意！”
男人给了我雇主的地址，让我明天就去面试。
我怀揣着希望走出了中介，感觉生活似乎终于有了一丝曙光……
第二节：初次试水
第二天，我按照地址，早早地找到了面试的小区。
站在一栋干净漂亮的居民楼前，我的心又忍不住“怦怦”直跳。
深吸一口气，整理了一下身上最体面的那件外套，我按响了门铃。
开门的是一位看起来六十岁左右、气质很好的阿姨，她微笑着将我让进屋。
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，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位更年长、头发花白的老奶奶，正戴着助听器听手机里的小说。
“你就是中介说的小刘吧？进来吧。”开门的阿姨指了指客厅的沙发。
“你坐那吧，咱们先聊一聊。”
我有些拘谨地坐下，我的屁股小心翼翼只坐了半边沙发。
那位阿姨开口道：“我姓王，你叫我王姐好了。”
“哎呀，和我妈岁数差不多了，我叫你姐。”我心里咕哝着。
那阿姨的话音又响了起来，“这是我母亲，今年八十七了。我们想找个人，主要就是帮忙照顾老太太的日常起居，再做做家里的三顿饭，打扫一下卫生。”
一个月5000块——这是中介告诉我的数目，但王阿姨并没主动提起。
我心里又一次嘀咕。
就见她看向我。
我连忙垂下眼睑点头，内心有点紧张地自她介绍：“王姐好，我叫刘青青。做饭、打扫卫生我都会，我在家里也照顾我婆婆。”
那“王姐”点了点头，开始仔细询问我的情况：家里几口人、孩子多大了、之前做什么工作。我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。
接着，她切入了关键问题：“那你以前专门干过这种住家保姆的工作吗？”
中介说的是白班保姆，怎么成了住家了？我当时紧张的忘了问了，只是机械地回答王姐的问题。
“没有……您家是第一次。”我老实交代。
“看来你是新手啊。”王阿姨的语气很平和，但问题很实际，“那你有没有近期的体检证明？特别是传染四项的检查？”
“这个……还没有。不过我身体一直很健康，从来没生过大病。”我回答道。
“健康是好事，但这个证明是必须的。”
王阿姨语气温和但坚定，“这样吧，你明天先去我指定的医院做个体检。
如果结果都正常，才可以过来试工的。”
问得差不多了，王阿姨对老奶奶说：“妈，您看呢？”
奶奶细心地打量着我，开口问：“闺女，会做手擀面不？我就爱吃口筋道的面条。”
一听这个，我心里踏实了不少，赶紧说：“会！奶奶，这个我最拿手了。和面的时候打个鸡蛋进去，特别筋道，臊子我也会炒好几种。”
老奶奶脸上笑开了花，对王阿姨说：“我看这闺女行，面相实在，像个会干活儿的。”
王阿姨也笑了，对我说：“小刘，我妈对你挺满意的。
“那就先试上三天吧！”雇主有点不相信的看向我。
这句话像根小针，轻轻扎了我一下。
我明白，自己没经验，人家不放心是正常的。
但我心里同时也憋了一股劲，非要做出个样子来不可。
雇主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：“工作时间你和我协调就行。家里有间保姆间给你住，吃的用的都和我们一样。试工以后再谈工价，你看怎么样？”
“好的，王阿姨，我一定好好干。”我用力地点点头。
雇主又没有说工价，那我就先在他家试着看看这保姆的工作吧，万事开头难，我在心里劝着自己，这三天挣钱不挣钱就顶如学艺了……
“行！行！挺好的！”我忙不迭地答应，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。
“哎，好嘞！谢谢王姐给我这个机会。”我赶紧应下来，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，七上八下。
这答应得痛快，可真干起来，才知道这三天的试工一点也不轻松。
第二天，我带了简单的洗漱工具就去了他家。
早上做饭时我就闯了个小祸。 给老太太熬营养粥，一个没留神，锅沿就“噗”地冒起了白沫，眼看就要糊底。
我手忙脚乱地去关火，急得满头大汗。
正好王姐进厨房，她没多说，只是上前把火关小，用勺子轻轻搅了搅锅底，淡淡地提了句：“这粥啊，里面全是名贵补品，得小火慢炖才行。”
我站在一旁，脸臊得通红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吃饭的时候，我每夹一次菜，娘俩都看着，生怕我吃撑了，呵呵……
这还不算完。
老太太大概是怕我闲着，还没洗完中午的锅，她便把柜子里那些放了陈年、带着霉味的旧衣服都翻了出来，让我全给洗了。
接着，鞋柜里那些积了灰的鞋子，也一双双摆到了我面前。
我明白，这是另一重考验。
三天下来，我几乎没直起过腰，洗衣、刷鞋、打扫、做饭，活儿一样接着一样，真没少干。
但我也留了个心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