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闭上双眼,这一次,她非但没有压制,反而刻意放松了右臂手少阳三焦经的防线,任由掌心那“姤”卦血纹再次灼热起来。
一丝精纯的地气,如同被打开闸门的溪流,顺着那条无形的声波锁链,缓缓向外溢出。
这是示弱,是诱饵,是告诉对方:我防不住了,你们可以长驱直入。
与此同时,她将五根玄冥针悄无声息地插入面前的沙盘之中,针尖朝下,布成一个曲折迂回的“坎水阵”。
她引导着那股外溢的地气,在离体之后,先绕着坎水阵走完一个极其复杂的路径,最终才汇入声波锁链,被导向西北方——乾位的枯井方向。
此术,名为“脉里养刀”。
表面上,她是在源源不断地向敌人“喂食”自己的地气,任由他们追踪锁定。
但实际上,每一丝地气信号,都因为绕行了坎水阵,而被强行延迟了七息的时间。
敌人的仪器上,她依旧清晰可见,生机勃勃。
但他们接收到的,永远是七息之前的她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白桃的脸色愈发苍白,维持“脉里养刀”对心神的消耗远超想象。
终于,在约莫半个时辰之后,钟楼的方向,猛地传来一声沉闷而短促的巨响,像是重型机械的某个关键绞盘被活活崩断!
白桃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意。
成功了。
对方必然是根据她“喂”过去的地气信号,试图进行更深层次的能量反冲,却因为那七息的延迟,所有能量都打在了空处,引发了机关自身的反噬。
这个短暂的时间差,就是她反击的窗口!
她立刻推开夹壁暗门,召来一直守在院中的刘木匠。
“刘师傅,按我说的做!”她的声音嘶哑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把药圃里所有的空陶瓮,全部搬到东北角的艮位,像叠罗汉一样,堆成一座塔。塔心立一根老槐木杆,顶上绑一面破铜锣!”
刘木匠看着她虚弱的样子,心疼不已,但手上动作不敢有丝毫怠慢,立刻带人去办。
很快,一座怪异的瓮塔在院角拔地而起。
白桃亲自爬上晃晃悠悠的梯子,用银针在槐木杆上飞快刻下“震雷引”三个符文般的古字,又从药囊中取出几片晒得干透的蝉蜕,用胶水小心翼翼地贴在破锣的锣面上。
蝉蜕至轻至薄,对特定频率的声波极为敏感,一旦感应到预设的频率,便会瞬间爆裂作响,是最好的声音信标。
布置完这一切,她从梯子上下来,脚下一软,险些栽倒。
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猛地从胸口炸开,她踉跄着退回暗室,低头一把扯开衣襟。
只见胸前膻中穴的位置,赫然浮现出一片蛛网般的青色纹路,丝丝缕缕,一直蔓延到两腋之下。
她颤抖着手,从一个秘匣中展开一卷泛黄的脉络绢图。
图上,有一条用朱砂标注的红线,名为“承愿者耐受极限”。
而此刻,她体内的地气反噬程度,已经远远超过了那条红线足足三寸!
每一次主动释放地气引导敌人,都是在用自己的本源寿元做赌注。
她咬碎牙关,从瓷瓶里倒出一颗“归元丹”吞下,强行压住喉头翻涌的腥甜黑血。
就在这时,院外那座刚刚搭好的瓮塔,竟毫无征兆地回荡起一阵低沉的嗡鸣。
钟楼的敌人,正在重新校准频率!他们没有放弃!
白桃心中一紧,目光死死盯住宿院角。
她知道,决战的时刻即将来临。
而更让她脊背蹿起一股寒流的是,那根立在瓮塔中心的老槐木杆顶端,一片贴在铜锣上的干制蝉蜕,在没有任何声波冲击的情况下,竟“啪”的一声,自行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。
有人……已经看穿了她所有的布局。
彻夜未眠的白桃,呆呆地望着那道裂缝,脑海中反复推演着一个令她不寒而栗的可能。
这提前破裂的蝉蜕,不是因为远方的钟楼,也不是因为任何她所预料的敌人。
它更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,一个来自近在咫尺之处的、轻蔑的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