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恐怖的推论浮现在众人心头:这些编钟,这些扬声器,播放的不是录音带,它们曾经,或者至今仍然连接着活生生的人声!
事不宜迟,当夜,三人再次潜入。
陆九负责引开守卫,白桃与周砚则直扑通道深处的主控室。
主控室中央,一个高大的平台上,赫然立着一具人形蜡像。
那蜡像身穿长衫,面容与药王宗祠堂里悬挂的画像一般无二,竟是白桃的祖父,白景明!
蜡像的喉部,数根细长的导管向下延伸,没入地板深处,仿佛一条条诡异的血管。
陆九在外部破坏了主供电线路,室内灯光骤灭。
就在这一片死寂中,那具蜡像竟突然开口了,声音苍老而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,正是他们曾在缴获的蜡片上听过的声音:“桃儿,我的孩子,听我说……放下无谓的抵抗,你是我的延续,理应继承我真正的遗志。”
这声音仿佛一柄重锤,狠狠敲在白桃心上。
尽管明知是伪造,但至亲之声的冲击力依然让她心神剧震,眼前一阵恍惚。
她贝齿狠咬舌尖,剧痛换来一丝清明,右手闪电般抽出银针,毫不犹豫地刺入左腕的“神门”穴。
一股清凉之气直冲脑海,瞬间稳住了摇摇欲坠的心神。
“妖言惑众!”她清喝一声,从随身药囊中抓出一把灰白色的药粉,猛地向前撒去。
那是“断惑散”,由鸦胆子、石菖蒲等数种至阳至刚的药物研磨而成,专为破除幻听迷障。
药粉在接触到空气中残留的“梦余香”后,竟“轰”的一声,燃起一片幽幽的青色火焰。
青焰席卷蜡像,其嘴部在高温下瞬间焦黑龟裂,露出了内部冰冷的金属振膜结构。
幻象已破。
陆九随即返回,三人合力撬开平台下的地砖,继续向地下挖掘。
又下探了数米,他们终于在一个潮湿阴暗的密室中,看到了真相。
六名形容枯槁的男子被囚禁于此,他们被铁链锁在石壁上,形同活尸。
每个人的脖颈处,都植入了一个冰冷的铜环,铜环上延伸出的金属丝线,如毒蛇般钻入他们的颅底神经。
他们嘴巴微张,喉头不自觉地蠕动,正是在被迫持续不断地吟唱着那首变调的《安神谣》。
他们的声音,通过喉部的拾音装置,再经由机械放大,最终汇入遍布全城的下水道系统,形成了一张无孔不入的“地音网”。
看到闯入者,其中一名气息最微弱的男子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亮。
他用尽全身力气,挣扎着从怀中摸索出半块碎裂的玉牌,递向白桃。
白桃接过玉牌,只看了一眼,眼泪便夺眶而出。
玉牌温润的表面上,清晰地刻着一行小字:“药王宗·承愿籍·柒号”。
这是她十年前在一次任务中失联的师兄!
她扑上前,颤抖着施针,强行激发师兄最后一点生机。
那人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,认出了白桃,干裂的嘴唇翕动着,吐出微弱而急切的话语:“他们……把我们炼成了活卦……用人的魂魄,为卦象注灵……西北,不是终点……快去……还有‘镜屋’……”
话音未落,他头一歪,彻底断了气息。
密室中死一般的沉寂。
白桃含泪为师兄合上双眼。
陆九默默地走到墙边,从怀中取出一张空白的人皮面具,用指尖将其平整地贴在潮湿的石壁上。
他凝视着那张代表着无限可能的空白面具,声音低沉而冰冷,仿佛从地狱传来:
“该换脸的,是他们了。”
白桃站起身,拭去泪水,眼中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与决绝。
她将那半块玉牌紧紧攥在手心,玉的冰凉仿佛能穿透肌肤,直抵灵魂深处。
活卦……镜屋……
师兄的遗言如同一道闪电,劈开了更深沉的黑暗,露出一个更加疯狂、更加亵渎生命的阴谋一角。
兑卦的声波陷阱只是一个节点,一个用活人献祭的血腥仪式。
那么,那个被称为“镜屋”的地方,又将是何等的人间炼狱?
它在何方?
又对应着八卦中的哪一卦?
一切,都笼罩在更浓重的迷雾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