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丝震颤得更厉害了,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扯。
“……丝为针,地为脉……替我问一声……”地下的声音混着泥沙,模糊得像隔了层棉被。
小梅屏住呼吸,对着银丝低语:“问什么?”
沉默漫过残垣上的荒草,久到她以为断了线,那声音才又冒出来:“……你还记得吗?”
白桃冲进停尸房时,焚化炉的铁门正“哐当”作响。
四具棺椁被拖到炉前,棺盖上的黄纸符早被撕得粉碎,守脉人的手指从棺缝里露出来,青灰色的,像泡烂的藕。
她摸出最后一剂“还魂散”,瓷瓶在掌心沁着冷意——这药得用活人精血当引子,她咬断舌尖的瞬间,血雾喷在铁门上,腥甜的味道呛得她咳嗽。
银针在门上刺出《坤卦》六四爻的卦象:“括囊,无咎无誉。”她划亮火柴时,手背上的青筋跳得厉害。
药烟裹着血雾钻进炉缝的刹那,炉内的火势突然变了——不是橙红,是幽青,四道影子投在炉壁上,像在跪拜。
“疫、疫鬼!”日本技师的军靴跟撞在地上,金属碰撞声里混着急促的撤退脚步声。
白桃靠在墙根喘气,看着守脉人手指微微蜷起——归元汤的效力续上了,他们的神识还在。
秦淮河旧渡口的芦苇丛里,三人的影子叠在一起。
小梅的银丝突然绷直,指向河底某处。
陆九蹲下来,月光透过水面照在淤泥上,露出一角青铜——和白桃怀里的小鼎材质一样,却大得多,像只蛰伏的兽足。
白桃摸出银针,在河岸石阶上轻敲。
《巽卦》九二爻的节奏“巽在床下,用史巫纷若”随着石屑飞溅,一下,两下,第三下时,河面荡开一圈细浪。
那角青铜沉下去,又缓缓升起半尺,像在点头。
“他们以为我们靠地听声,”陆九的声音很低,盯着河底的青铜,“其实……是我们让地听见了自己。”
风掠过灯心草田,草叶“簌簌”落进河里。
小梅的银丝突然缠上白桃的手腕,河底传来第二声“叮”——比昨夜更清,更久,像古寺的晨钟撞破了雾。
白桃望着河面的月光,怀里的小鼎突然发烫。
她想起祖父临终前塞给她的布包,那卷金陵卦象图还压在防疫所密室的砖底下。
河底的“叮”声还在响,一下,两下,第三下时,她摸了摸腰间的药囊——该去取那幅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