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烧就烧我,别碰药堂一根木头。
火把的光映着他的眼睛。
人群里有个老头突然踉跄两步,手里的火把地掉在地上:这眼神......民国二十六年,我在中华门见过这样的眼神。
那小子背了三箱粮食,分给我们这些没饭吃的,炸弹炸断他一条腿,他还在笑,说总能活的,总能问的......
总能问的像颗火星,落进人群里。
小梅是在这时走进火场的。
她怀里抱着半块铜符,是从地宫废墟里捡的,边缘还沾着灰流。
笛声不是从笛孔里出来的,是从她喉咙里,从每一次呼吸里。
短促的是,绵长的是,颤抖的尾音是?
她想起白桃教她扎针时说:问比答重要,因为问是活着的证据。
巷口传来一声轻哼。
小梅抬头,看见墙根蜷着个烧伤的小娃,脸肿得像发面馒头,却跟着她的呼吸在哼。
接着是屋顶上的老妇人,拄着拐杖跟着哼;井边打水的汉子,甩着水瓢跟着哼。
不成调,不押韵,可每一声都像种子,在焦土里拱出嫩芽。
灰流退去时,天已经亮了。
白桃被陆九从地宫里抱出来时,手里攥着颗霜丸。
那是问之灰被她炼尽后的精华,比月光还亮,比药香还暖。
她望着陆九脸上的伤疤,轻声说:现在,你比任何易容都像自己。 陆九没说话,只是把她的手往怀里拢了拢——她的体温低得像冰,可掌心的霜丸烫得他心口发疼。
小梅在北极阁旧址埋下铜符残片。
土坑里渗出清水,倒映着她的脸。
她忽然笑了:爷爷,我不找答案了。
我要一直问下去,像您问卦象,像白桃问药材,像陆九问人心...... 风掠过她的发梢,带来若有若无的声,像铜符落地,又像心跳。
数日后,井边的阿婆舀水时发现,水面浮着一星霜花,碰一下就化了,留指尖微凉。
孩童们跳绳的歌谣变了:灯灭了,灰在走,有人还在问...... 小梅坐在药堂门口补药柜,忽然听见里屋传来动静——白桃扶着门框站在那里,晨光透过窗纸,在她脸上镀了层金边。
要帮忙吗?白桃的声音还有些虚,可眼睛亮得很。
小梅刚要说话,就见白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,像在摸银针。
她望着巷口晒太阳的老妇,轻声说:等我缓两天...... 话没说完,自己先笑了。
晨雾里,一缕炊烟升起来,笔直得像根点燃的线,往云里钻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