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!您下令!”熊猛眼睛赤红,浑身杀气腾腾,胳膊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追击动作又崩裂开来,鲜血直流,他却浑然不觉。
“你带上所有骑兵,包括刚回来的人和西域佣兵的马队,给我追!不要管散兵游勇,给我盯死了他们中军溃逃的方向,往死里撵!能咬下多少肉,就咬下多少!”陈小乐语速极快,“记住,穷寇莫追太过,把他们彻底撵出五十里,确认没有埋伏就立刻撤回!”
“得令!”熊猛兴奋地大吼一声,转身就朝着马匹的方向跑去,一边跑一边咆哮着集结队伍。
陈小乐又看向一旁激动得直搓手的赵顺:“老赵,别光看着!立刻组织人手,救治伤员,清点战果,修复城墙!还有,派可靠的人,跟着熊猛的队伍后面,把战场上能用的东西,尤其是箭矢、完好的兵甲,都给我捡回来!一粒铁渣都不能给蛮子留下!”
“明白!明白!”赵顺连连点头,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,颠颠地跑下城去安排。
直到这时,陈小乐才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。他腿一软,差点直接瘫倒在地,幸好旁边的亲卫眼疾手快扶住了他。
“先生!”
“没事……脱力了。”陈小乐摆摆手,靠在亲卫身上,看着城外那片如同地狱般的景象。
夕阳的余晖洒在战场上,映照着遍地尸骸、折断的兵器和尚未熄灭的烽火。朔州城像一头伤痕累累却最终咬死了饿狼的猛兽,在血色残阳下喘息着。
赢了。
惨胜。
他闭上眼睛,脑海中那三个“锚点”的感应依旧清晰。石头的疲惫中带着完成任务的放松,熊猛的狂怒在追击中肆意宣泄,而柳轻尘那份冰冷的“秩序”框架已然隐去,但一种大局已定的稳定感却留存了下来。
这一次,不是他一个人,而是他们四个人,共同守住了这座城,守住了这簇刚刚点燃的文明火种。
然而,就在这胜利的时刻,一个不和谐的音符,如同毒蛇般悄然潜入他的思绪。
李主簿。
这个在守城最危急、城墙险些被突破的当口,带着几个平日里就对《新章》怨声载道的旧吏,偷偷聚集,密谋打开侧门向黑狼部献城乞降的前县衙主簿。幸好被柳轻尘之前安排的、负责维持城内秩序的学兵队及时发现,当场拿下,此刻正关在死牢里。
他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关系网?朔州城内,像他这样首鼠两端、只是迫于形势和新政好处才暂时屈服,一旦遇到真正的生死考验就原形毕露的人,还有多少?
内部的隐患,有时候比外部的强敌更致命。
陈小乐睁开眼,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,眼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,只有一片深沉的冷冽。
“清理完外面,也该好好清理一下里面了。”他低声自语,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。
北方的狼暂时被打退了,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,似乎更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