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七章 无声较量
钱友仁带着商队北上，像是块石头丢进水里，咕咚一声后就没了太大动静。只有每隔七八天，才有骑手带着他的亲笔信回来报个平安，说说路上见闻，提到已接触了几个小部落，用盐茶换了些皮子，过程还算顺利，正在往黑山部腹地去。信里字迹工整，语气平稳，看不出太多凶险，但陈小乐知道，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界，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。
朔州城内，石头搞的“匠作营造坊”倒是渐渐有了起色。给官府干完几单样板工程后，终于有胆大的商户和家境殷实的人家找上门，翻修铺面，起新院子。工匠们用料扎实，干活利索，收费也公道，名声慢慢传开。虽然赚的还是辛苦钱，远比不上镜子、白糖的暴利，但看着账上开始有了稳定的进项，赵顺紧锁的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丝丝。
柳轻尘的税赋章程还是难产，他把自己关在屋里，面前堆满了各地抄录来的税例和朔州商户的账目样本，写写划划，茶饭不思。商税这东西，定高了是杀鸡取卵，定低了是隔靴搔痒。他几次拿出草案，又被自己推翻，总觉着哪里不妥。
相比之下，熊猛的炮营进展最快。石头带着军工司的工匠们拼死拼活，总算又攒出了两门“大将军一号”。虽然距离形成规模战力还差得远，但至少能让更多的士卒上手实操了。城外那片河滩地，现在整天轰隆作响，硝烟弥漫，吓得附近的飞禽走兽都绝了迹。熊猛整天泡在营里，嗓子吼得更哑了，人却精神得像是吃了人参果。
就在这按部就班、略显沉闷的日子里，侯三带来的两个坏消息，像两根冰冷的钉子，扎破了表面的平静。
七皇子李睿的切割干净利落，甚至带着点血腥味，这让陈小乐彻底熄了从京城寻找后援的心思。他下令收缩在南方的人手，暂避锋芒。
然而，北疆行营那边“京城来客”的消息，更让他心生警惕。刘震的态度，是眼下朔州安危最大的变数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陈小乐加派了往北疆行营方向的哨探，命令他们不惜代价，也要摸清那几个“京城来客”的底细。同时，他让熊猛的炮营保持着战备状态，夜间巡逻的力度也加强了一倍。朔州城像一只察觉到危险的刺猬，悄悄蜷缩起了身体。
这天夜里，朔州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，鹅毛般的雪片无声飘落，很快将城池染成一片素白，掩盖了所有的污秽和痕迹。
陈小乐站在签押房的窗前，看着外面混沌的雪夜，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。这种暴风雪前的宁静，让他想起了穿越前那个世界的一句老话。
突然，房门被猛地推开，裹着一身寒气与雪花的侯三冲了进来，他甚至没来得及行礼，语气急促：
“大人！查到了！北疆行营那几个京城来的人，是司礼监的人！领头的是个姓王的秉笔太监！”
“司礼监？太监？”陈小乐猛地转身，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。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官，跑到这苦寒的北疆来干什么？绝对不是为了欣赏雪景。
“他们和刘震谈了什么？”陈小乐的声音有些发干。
“具体谈了什么，探听不到，刘震防卫得很严。”侯三语速极快，“但是，咱们的人发现，就在今天下午，一支大约五百人的骑兵，打着北疆行营的旗号，离开了大营，方向……不是朝着我们朔州，而是往东南去了！”
“东南？”陈小乐快步走到地图前，手指顺着东南方向划过。那个方向，不是朔州，也不是安远，而是……清河！
他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调虎离山？声东击西？
不！不对！
司礼监太监亲至，不是为了调兵来打他！如果真要动手，来的就不会是五百骑兵，而是数万大军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