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是,”陈小乐话锋一转,脸上的笑容收敛了,“还不够。”
欢呼声渐渐平息,工匠们都看了过来。
“射程要更远!”陈小乐指着更远处,“起码得再翻一番,打到五百步,甚至一千步以外!”
“准头要更高!”他走到炮口,比划着,“不能光靠蒙。照门、准星还得细化,炮弹的圆度也得给我控制住,别飞出去连自己都不知道落哪儿。”
“装填要更快!”他看着那些刚刚完成装填,累得有点喘的工匠,“现在太慢了,敌人骑兵冲过来,你们能放几炮?想想办法,能不能弄个定装药包?或者把弹头和发射药弄到一块?”
“重量要更轻!”他最后拍了拍沉重的炮架和炮身,“这东西以后是要拉着到处跑的,不是摆在这里看门的。想办法,用最好的铁,最结实又最轻便的木料!”
他环视着眼前这些激动又面露难色的工匠们,语气沉了下来:“我知道难,但咱们搞出来的每一样东西,哪一样不难?灰泥不难?白糖不难?可咱们都搞出来了!为什么?因为咱们不能总指着老天爷赏饭吃,不能总指望敌人比咱们更蠢!”
他顿了顿,声音提高了几分:“这东西,就是咱们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!是让咱们的娃娃不用再去战场上跟人拼刺刀,是让咱们的土地不会再随便被人践踏的保障!再难也得给我弄出来!”
工匠们脸上的难色渐渐被一种使命感取代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。
“石头,”陈小乐看向技术负责人,“从今天起,你们匠作营的火器坊,正式升格为‘军工司’。你牵头集中最好的匠人,成立几个小组,就专门攻克我刚才说的那几个难题,要人给人,要料给料!”
“是!先生!”石头挺起胸膛,大声应道,眼中燃烧着火焰。
“熊猛。”
“俺在!”
“从你的新军里,挑选一批脑子活络、识点字、胆子大的小伙子,组建第一个‘炮营’。先跟着军工司的人学,怎么伺候这大家伙,怎么测算,怎么打准。以后这就是咱们的杀手锏!”
“得令!”熊猛兴奋得直搓手,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去挑哪些愣头青了。
回城的路上,熊猛还在喋喋不休地畅想着火炮齐射、敌人鬼哭狼嚎的场景。陈小乐却没怎么搭话,他望着远处朔州城低矮的轮廓,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。
火炮固然厉害,但终究是器。真正的根基,还是城里正在打磨的那本《治理总章》,是那套正在试行的新规矩,是那些刚刚分到田地、眼里重新有了光的百姓。
器利,固然可惧。
但心齐,才是真正的不可战胜。
寒风卷着雪沫扑在脸上,让他精神一振,也让他想起了侯三前几天送来的那份密报——关于京城周家正在发动舆论,拼命往“灰泥”、“白糖”和“新学”身上泼脏水的事。这污名化的手段,看似不疼不痒,实则像温火煮青蛙,败坏的是他陈小乐和安朔之地的根基名望。
这来自舆论场的软刀子,某种程度上,比韩青的军队和周家派来的死士更难应付。
“得让柳轻尘他们加快速度了。”他喃喃自语。那本《新学蒙求》和派往各地的宣讲队,就是应对这“非常之祸”的第一道防线。
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。
“要变天了……各种意义上都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