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处理的?”
“熊猛派了一哨人过去,把带头的几家都控制起来了。可……接下来怎么办?屯子里的人大多姓同一个姓,宗族关系盘根错节,咱们的人去了,有点施展不开。”
陈小乐抓起一把新烧好的、还带着余温的灰泥粉,在手里捻了捻。“宗族?规矩?”他轻笑一声,“咱们的规矩,才是规矩。”
他扔掉灰泥,对赵顺道:“告诉熊猛,把人犯公开审理,按咱们的《治安管理条例》办,该杀头的杀头,该劳役的劳役。然后,从安远或者朔州,迁移五十户咱们的信得过的、分了田的军户或者工匠户过去,把黑山屯的人口结构给我搅浑。再在屯子里,办一个蒙学,先生由咱们派,教材用咱们的。孩子教好了,未来就是咱们的人。”
赵顺眼睛一亮:“移民实边,教化同轨!大人高明!”
“还有,”陈小乐补充道,“让匠作营派一队人过去,黑山屯那边不是有条小河吗?看看能不能弄个小水坝,建个水轮磨坊。让他们实实在在看到,跟着咱们,不光有田种,还能用上更方便的玩意儿。”
就在陈小乐忙着用软硬两手消化新地盘时,一封来自清河的密信,由苏小小亲笔,送到了他的案头。
信里的内容,让陈小乐平静的脸上,终于泛起了一丝凝重的波澜。
苏小小在信中说,周家似乎暂时放弃了对安远-朔州方向的直接军事和破坏行动,转而开始在整个帝国的层面,发动一场针对“格物之学”和“陈氏工坊”出产商品的舆论围剿。
京城及几个重要州府的酒楼茶馆间,突然流传起许多段子和小调。有的把“灰泥”污蔑为用死人骨灰烧制,阴气太重,用之不祥;有的把“新学”斥为引人堕落的“奇技淫巧”,说学了便会背弃祖宗,变得不忠不孝;更有甚者,将安远出产的白糖、肥皂等物,与一些地方出现的时疫联系起来,暗示是这些“不洁之物”惹来了天罚。
“谣言如刀,杀人无形。”苏小小在信中写道,“此计甚毒,意在从根本上动摇我等根基,断绝‘新学’与‘格物’传播之土壤。虽暂无实据,然众口铄金,长此以往,恐于大业不利。京城及江南等地,已有士子联名上书,请禁‘陈货’,焚‘异端之书’。”
陈小乐放下信,走到窗前,望着南方。
周文渊这条老狗,果然换了打法。从真刀真枪,转向了攻心为上。这一手,确实比派几个死士要麻烦得多。
他能用武力打下朔州,能用工分收拢流民,但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?如何对抗延续了千年的观念?
这不再是一场局限于北疆的战争,而是一场关乎道统和人心向背的,更加隐蔽,也更加残酷的战争。
“想从根子上掐死我?”陈小乐轻声自语,眼神却渐渐变得锐利起来,“那就看看,是你的舌头硬,还是我的锄头硬。”
他转身,对侍立一旁的赵顺沉声道:“给苏小小回信。第一,让她不必理会那些谣言,该生产生产,该卖货卖货,甚至可以适当降价,用实实在在的好处说话。第二,让‘游学宣讲队’的活动范围再扩大一倍,不要去州府,就扎根于乡野,去教百姓最需要的东西。第三,让我们在京城的人,也动起来,周家会编段子,我们就不会吗?把他周家如何贪墨军饷、如何陷害忠良、如何结党营私的‘故事’,也给我编得精彩点,往市井里传!”
你想打舆论战?好,我奉陪。
只是我的战场,不在庙堂,而在你最看不起的,田间地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