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,侯三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,脸上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。
“大人,朔州那边,‘清理’得差不多了。那个姓莫的,三天前‘失足’落井淹死了。周家的杂货铺,昨夜走了水,烧得干干净净,屁都没剩。”
陈小乐点点头,并不意外。“孙德奎呢?有什么反应?”
“吓破胆了!”侯三嗤笑一声,“连着给北疆行营和刘总管去了七八道求援信,跟催命符似的。不过,朔州军现在乱得很,底下好几个参将、都尉都在暗中活动,没人听他的了。咱们……要不要再加把火?”
陈小乐沉吟片刻,摇了摇头:“不急,火候还没到。让咱们的人继续煽风点火,把孙德奎如何克扣军饷、如何勾结周家想害安远的事情,在朔州军里传开。尤其是……把他收了周家银票,却让兄弟们去送死的事,好好说道说道。”
侯三眼睛一亮:“明白!杀人诛心!”
等侯三离开,陈小乐走到巨大的北疆地图前,目光落在朔州城上。
“大人,您是在等朔州军自己乱起来?”赵顺问道。
“硬打伤亡太大,没必要。”陈小乐手指敲着朔州城,“孙德奎众叛亲离,朔州军军心涣散,缺的,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郭鹏举的奏疏是一根,咱们这工分制和舆论是一根,接下来……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精光:“该让熊猛这头猛虎,再出去溜达溜达了。不过这次,不是去打架,是去……‘招工’。”
几天后,熊猛再次带着一支队伍出了安远镇,人数不多,只有五百,却都是新军中的骨干。他们没带多少武器,反而拉了几十辆空的大车。
队伍直奔朔州方向,在离朔州城还有二十里的一处交通要道旁,扎下了营盘。然后,他们树起了一面巨大的旗帜,上面写着——“安远供销社招工处”。
熊猛搬了个马扎,大马金刀地坐在旗下,扯着嗓子对过往行人、尤其是那些面黄肌瘦的朔州溃兵和流民喊道:
“都听好了!安远供销社招工!修路、垦荒、进匠作营学手艺!管吃管住,一天五个工分起!干得好,还能把家小接过去,分田分地!总比留在朔州饿死强!”
起初没人敢信,远远围观。
直到一个饿得眼冒金星的朔州溃兵,哆哆嗦嗦地走过去,登记了名字,当场就领到了两个热腾腾的杂粮馍馍和一碗热汤。他狼吞虎咽地吃完,眼圈都红了。
有了第一个,就有第二个、第三个……
消息像野火一样烧遍了朔州周边,越来越多的溃兵、流民,甚至是一些活不下去的朔州军底层士卒,开始偷偷往熊猛的招工点跑。朔州城的守军眼睁睁看着,却无人敢管,也无人想管——当官的都自身难保了,谁还管当兵的死活?
孙德奎在守将府里暴跳如雷,却毫无办法。他感觉自己就像坐在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,脚下的大地正在寸寸碎裂。
陈小乐点燃的这把火,已经从安远烧到了朔州,并且正以不可阻挡之势,在北疆这片古老的土地上,蔓延成燎原之势。旧的秩序,在这熊熊烈火中,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