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九章 李崇山的抉择
安远镇表面的平静，没撑过十天。
先是通往州府的官道上，往来的公文驿马明显频繁了些，偶尔还能看到穿着与边军服色略有不同、气焰却更盛的骑兵小队驰过，那是州府直属的兵马。他们路过安远镇时，那打量城防和街面的眼神，都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味。
接着，判官衙署和供销社都察觉到，一些以往合作还算顺畅的周边县镇，态度开始变得暧昧拖延。答应好的粮食交割，对方总能找出由头晚上几天；约定交换的某些特产，质量也开始变得参差不齐。赵顺派人去理论，对方管事就一脸苦相，说什么“上头有新规矩”、“漕运不畅”，总之就是各种推诿。
连匠作营都受了影响，有两样清河那边一时供应不上、需要从南边采买的矿石原料，供货商直接派人送来书信，言辞间很客气，但意思很明确——暂时断供了，至于何时恢复，“要看州府衙门的勘核章程”。
这些零零碎碎的糟心事，像苍蝇一样围着安远镇嗡嗡转，不致命却烦人得很，明显能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收紧。
陈小乐稳坐判官衙署，对这些小动作一概接下，不动声色。他让赵顺该催货催货，该理论理论，程序走足，态度摆正，但绝不激化矛盾。他知道，这些都是前菜，正主还没登场。
果然，这天下午将军府来了人，不是寻常传令兵，而是李崇山身边那个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亲兵队长。
“陈大人，”亲兵队长声音平板，递上一份请柬，“将军明日于府中设宴，请您过府一叙。”
请柬是普通的请柬，但这个时候设宴，意味就不同寻常了。陈小乐接过，面色如常：“回复将军，下官必定准时赴宴。”
亲兵队长拱拱手，转身走了。
“大人，这怕是场鸿门宴啊。”赵顺忧心忡忡。
“是不是鸿门宴，都得去。”陈小乐把请柬丢在桌上，“李崇山这是被逼到墙角要摊牌了。也好，省得大家猜来猜去。”
第二天傍晚，陈小乐只带了张衙役和两名护卫，准时到了将军府。府内气氛与以往不同，亲兵护卫明显增多，而且眼神里都带着警惕。宴席设在小花厅，作陪的除了李崇山的几个心腹将领，还有一个生面孔，是个穿着州府官员常服、面白微须的中年人，李崇山介绍说是州府来的孙司马，主管钱粮刑名。
酒过三巡，菜过五味，场面上的寒暄过后，李崇山放下了酒杯，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，目光落在陈小乐身上。
“陈判官，”他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让整个花厅安静下来，“近日州府乃至京城，对你非议颇多啊。说你拥兵自重，结交外藩，更在安远搞什么……‘公民积分’，搅得地方不宁。连带着本将军，也挨了不少训斥。”
来了！陈小乐放下筷子，微微躬身：“将军明鉴，守土安民乃下官本分，新军是为保境，与白狼部往来是为牵制黑狼，至于积分制，更是为了安抚流民充实边陲。下官一片公心，天地可鉴！若有小人构陷，还望将军为下官主持公道。”
“公道？”旁边的孙司马轻笑一声，插话道，“陈大人，有些事不是一句‘公心’就能说得清的。你那新军，超编几何？装备之精良，恐已逾制了吧？还有那供销社，几乎把控了安远所有商事，这……与民争利之嫌，怕是跑不掉的。”
陈小乐看向孙司马不卑不亢：“孙大人，边镇情况特殊，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。新军员额，皆是为应对黑狼部威胁而设，装备亦是为提升战力，保家卫国。供销社更是为了方便军民，平抑物价，何来与民争利？若州府觉得不妥，下官愿将细则呈上，请上官核验。”
孙司马被噎了一下，脸色有些不好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