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人,您看这个。”赵顺把账册推到陈小乐面前,“孙司吏申请核销一批前年的库底石灰,共计五十筐,说是已经板结报废。但这批料……他做账的手法是想要摊派到咱们项目的损耗里。”
陈小乐接过账册细看,眼神冷了下来。这批陈年石灰与西山工程毫无关系,但孙司吏利用新旧账目交替、库存管理混乱的空子,做了个移花接木的账。若是让他得逞,这笔烂账就要悄无声息地吃掉项目几十两银子。
“好个孙司吏,在这儿等着我呢。”陈小乐轻轻敲着账册,“他前几日的拖延和发放次料,恐怕都是障眼法,真正的目的,是想试探咱们的深浅,顺便为这笔烂账打掩护。”
“要不要我去找钱郎中?”赵顺问道。
“不,”陈小乐摇头,“你把证据整理清楚,抄录一份。原件咱们留着,抄件……你亲自送到孙司吏家里去,什么也不用说,放下就走。”
赵顺先是一愣,随即明白过来:“大人是要敲山震虎?”
“咱们初来乍到,不宜树敌过多。孙司吏这种地头蛇,吓住他比除掉他更有用。”陈小乐笑了笑,“让他知道咱们不是好糊弄的傻子,也让他掂量掂量,为了一点银子,值不值得把自己搭进去。”
果然,第二天孙司吏就告了病假。接替他的是个姓李的老吏,办事一板一眼,虽然不算热情,但再不敢在物料上动手脚。经过这番敲打,物料管理的规矩总算真正立住了。
就在陈小乐以为能喘口气的时候,赵顺趁着夜色,揣着一封密信,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帐篷。
“大人,清河来的。”赵顺将信递上,压低声音,“苏姑娘走了商队的加急渠道。”
陈小乐展开信纸,苏小小的字迹依旧从容不迫,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消息却不容乐观。信上详细说明了胡县令近期的动向:查账一无所获后,转而以“整饬劳役”为名,要求各大工坊摊派熟练工匠。
“王捕头已据理力争,言明工坊工匠皆按律缴纳‘代役银’,且关乎县衙财税,不应再服徭役。胡县令则以‘非常之时,需行非常之法’驳回。”
“石头已暗中安排核心工匠携部分关键图纸,暂避于城外农庄。然此举非长久之计,胡县令态度强硬,恐三五日内,便有强征之举。”
信的末尾,苏小小写道:“此事恐非胡县令一人之意,其背后或另有指使。清河诸事,我等自当竭力周旋,然亦需大人知晓。京城水深,万望谨慎,盼早定根基。”
这封信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陈小乐心湖!他几乎能想象出清河县此刻的紧张气氛——王捕头在明处据理力争,石头在暗处转移火种,苏小小则在居中调度,勉力维持。
“大人,要不要想办法递个话回去?”赵顺问道。
陈小乐沉吟片刻,摇了摇头:“远水解不了近渴。我们在京城的一举一动,现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。贸然往清河伸手,反而会授人以柄,害了他们。”
他走到帐篷口,望着东南方向,那是清河县的方向。夜风吹动帐帘,带着深秋的寒意。
“想办法递话给苏小小,”陈小乐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冷静,“告诉她,一个字,拖。保人第一,工坊和技术,都可以暂时放弃。一切,等我回去。”
赵顺心里一沉,知道清河那边的形势恐怕比信上说的还要严峻。“是,我明白了。”
陈小乐转过身,目光重新落在那张西山官道的进度图上。鹰嘴崖的盘山路已经完成大半,三道溪的漫水路面初具雏形。
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,自己必须更快地在这里站稳脚跟,拿出无可争议的功绩!只有他在京城的位置越稳,权力越大,清河县的困局,才能迎刃而解。
这西山的路,不仅关乎陛下的考题,更成了连通他过去与未来的咽喉要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