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了百姓?”钱郎中提高声调,“就你那个什么琉璃宝鉴,一面镜子卖上百两银子,这也是为了百姓?”
“钱大人说得是。”陈小乐等的就是这句话,“琉璃宝鉴确实价高,但所得利润,全部用于清河县的农具合作社、水利修建和抚恤孤寡,这一点,账目上记得清清楚楚。”
他环视众人,声音清晰:“下官不明白,用富人的银子办穷人的事,怎么就成了旁门左道?”
钱郎中一时语塞,恼羞成怒:“强词夺理!你那些奇技淫巧,就是败坏风气!”
“哦?”陈小乐故作惊讶,“原来改进农具让百姓多打粮食,修建水渠让旱地变成良田,在钱大人眼里都是奇技淫巧?下官愚钝,不知按照钱大人的意思,该怎么为官?”
这话一出,周围顿时安静下来,这话太重了,谁也不敢接。
钱郎中脸色铁青,指着陈小乐:“你、你很好!!”说完拂袖而去。
这场争执很快又传开了,不过这次,舆论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。
几天后,陈小乐让赵顺去印坊印了一批小册子,书名很直白,就叫《清河县政实录》。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在清河县推广新式农具、兴修水利、创办工坊的具体经过,特别是每一项改革带来的实际效果——粮食增产多少,百姓收入增加多少,县库税收增长多少。
他没有到处分发,只是让张衙役给京城各大茶馆酒肆送了一些。
“大人,这能行吗?”张衙役有些怀疑,“就这几本小册子......”
陈小乐笑笑:“读书人最好面子,你越是到处发,他们越是不看。放在茶馆里,他们自己发现了,反倒会当真。”
果然,没过几天,就开始有士子在茶馆里议论:
“说起来,那陈小乐在清河县,确实做了不少实事。”
“是啊,我看了那本实录,别的暂且不说,光是让粮食增产三成这一条,就功德无量。”
“可是周学士说他不务正业......”
“周学士?他那个堂兄周文渊,不就是被陈小乐断了财路吗?”
这天,陈小乐正在值房办公,忽然有个小吏来报:“陈大人,门外有位先生求见,说是您的故人。”
陈小乐出门一看,却是个陌生的中年文士,穿着半旧的青衫,气质儒雅。
“在下林文修,冒昧来访,还望陈大人见谅。”文士拱手道。
陈小乐将他请进值房:“不知先生是?”
林文修笑道:“在下是个闲散读书人,与周文正同期中的举人。近日拜读了大人的《清河县政实录》,有些感触,特来与大人聊聊。”
陈小乐心中一动,知道这是京城士林对他的试探。
“林先生请讲。”
“大人书中提到,在清河县用之法统一量器,使税收公平,百姓称快。在下想知道,大人如何看待祖宗成法适时变通之间的关系?”
这个问题很刁钻,答不好就是离经叛道。
陈小乐沉吟片刻,缓缓道:“祖宗立法,其本在于利国利民。若时移世易,旧法已不能利民,则变通之法,正是遵循祖宗立法之本意。”
林文修眼中闪过欣赏之色,又问:“那大人以为,士农工商,孰重孰轻?”
“民生最重。”陈小乐答得干脆,“士者治国,农者养民,工者成器,商者通财。四民各安其业,则天下太平。若非要分轻重,让百姓吃饱穿暖最重。”
两人聊了整整一个下午。送走林文修后,张衙役好奇地问:“大人,这人是谁啊?看着不像个普通读书人。”
陈小乐望着林文修远去的背影,若有所思:“确实不是普通人。如果我没猜错,他应该是某位大人物的幕僚。”
几天后,《京报》上又刊出一篇文章,署名“东山居士”。文章没有直接为陈小乐辩护,而是大谈为官之道,认为官员考核当以实绩为准,空谈误国,实干兴邦。
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这是在回应周文正的那篇文章。
赵顺拿着报纸,兴奋地跑来:“大人,看来京城里还是有人主持公道的!”
陈小乐笑了笑,没说话。他心里清楚,这京城的水,比他想象的还要深。周家的反击不会就这么结束,更大的风浪,恐怕还在后头。
但他已经不像刚来时那样忐忑了。既然选择了这条路,就只能走下去。
只是他没想到,下一个来找他的,居然是七皇子府上的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