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，李慕瑶那长长的、如同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，然后，缓缓地睁了开来。
那是一双依旧清澈，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的眸子，带着初醒的迷茫与虚弱。
“慕瑶！”
“瑶儿！”
李镇岳与李家众人忍不住上前一步，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如释重负。
苏芷立刻上前，柔声道：“慕瑶，感觉怎么样？别担心，你已经安全了。”
李慕瑶的目光缓缓转动，掠过父亲激动而憔悴的脸，掠过苏芷关切的眼神，掠过陈玄、林燚等人写满担忧的面庞。
似乎想开口，却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气音。
尝试着，用尽全身力气，想要抬起手。
然而，那只曾经能施展精妙火焰术法的手，此刻却只是无力地在玉榻上微微移动了一下，连抬起半寸都做不到。
眼中闪过一丝困惑，随即，目光落在了自己垂落榻边的一缕发丝上。
那不是记忆中的乌黑青丝，而是刺眼的、如同终年不化的积雪般的华发，苍白，脆弱，没有一丝光泽。
李慕瑶愣住了。
紧接着，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。
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，却又沉重无比，仿佛每一个关节都不受控制，连维持睁眼的动作都感到疲惫。
体内空荡荡的，曾经如臂指使、奔腾不休的灵力，此刻荡然无存，只剩下一种令人恐慌的虚无。
下意识地试图按照家传功法，引动哪怕一丝天地灵气。
“呃…”
一股针扎般的刺痛瞬间从全身各处传来，尤其是经脉所在的位置，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裂痕在同时哀鸣，阻止着任何形式能量的流入与凝聚。
非但没有引动灵气，反而因为这微小的尝试，让她一阵头晕目眩，险些再次昏厥过去，脸色瞬间又苍白了几分。
“别动！慕瑶，你现在需要静养，绝对不能妄动灵力！” 苏芷急忙按住她，声音带着急切与心疼。
李慕瑶没有再尝试。
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，目光空洞地望着屋顶，仿佛在感受着这具陌生而残破的躯壳。
周围父亲和伙伴们关切的问候与安慰，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，变得模糊而遥远。
感受到了空气中微弱的流动，那原本只会让她觉得舒适的清风，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寒意，不由自主地微微瑟缩了一下。
看到了林燚眼中那深切的愧疚与痛楚，看到了苏芷强装镇定的担忧，看到了父亲那几乎要溢出的悲痛。
所有的感知，所有的迹象，都指向一个她无法接受，却又无比清晰的现实。
沉默。
死一般的沉默在她周身蔓延。
李慕瑶没有哭喊，没有质问，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只是那双蒙着薄雾的眸子，怔怔地望着虚空，仿佛在凝视着自己已然崩塌的未来。
然后，在两行清晰的、滚烫的泪痕滑过她苍白脸颊的瞬间，她猛地闭上了眼睛。
将所有的痛苦、绝望与不甘，都锁在了那沉重的眼睑之后。
泪水无声地浸湿了鬓边如雪的华发。
她知道了。
无需任何人告知，这具如同漏气皮囊般的身体，这头刺目的白发，这灵力尽失、连清风都畏惧的虚弱，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那个曾经光芒万丈、身负灼炎灵体的天之骄女李慕瑶，已经死了。
活下来的，只是一个需要人搀扶才能行走，甚至连站立都成问题的残躯。
林燚看着这一幕，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几乎无法呼吸。
上前一步，声音沙哑却坚定：“慕瑶，活着就好…无论如何，我们都会陪着你。”
李镇岳这位铁打的汉子，此刻也红了眼眶，轻轻握住女儿冰凉的手，仿佛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。
却发现那手掌软绵无力，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有力地回握他。
静室之内，希望与绝望交织，苏醒带来的片刻喜悦，已被这无比残酷的现实，冲击得支离破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