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吉走出两步，扫帚尖点地。
姿势变了。
不再是那个低头扫地的杂役，而是像一柄藏了太久的剑，终于从鞘里探出了一寸锋芒。他站在门框投下的那片暗影里，肩背挺直，手肘微沉，整个人的气息像是被什么牵动了一下，轻轻一震。
林风立刻察觉。
不是靠眼睛，是靠身体里的东西——那个从不说话、只在生死关头跳出来的系统。
它自己启动了。
【目标锁定：阿吉（伪装态），启动深度扫描】
脑海里没有画面，也没有声音，只有一行字缓缓浮现：
【修为等级：宗师后期】
【武学特征：神剑三式、无剑意境】
【战力评估：远超当前宿主】
林风呼吸一顿。
脚底像是踩空了一阶楼梯，胸口猛地一沉。他握剑的手指不自觉收紧，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声。
宗师后期。
这个词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，才真正落下来。
他见过宗师初期的纪纲，快得几乎看不清剑路；他也曾在梦里模拟过燕十三的夺命十三剑，知道那一剑递出去时，连风都会断。可眼前这个人，不动不语，连剑都没有，却让系统给出“远超”的判定。
这才是真正的山巅。
不是传说，不是故事，是活生生站在你面前，用一把破扫帚就能压住全场的人。
林风缓缓吐出一口气，把那股从心底冒上来的寒意压回去。他知道怕没用，躲也没用。这世上有些事，你越想绕开，它越会迎面撞上来。
他抬眼看向阿吉。
那人依旧没看他，目光落在巷口某处，像是在等风停，又像是在等人走。
“你说你不认识燕十三。”林风开口，声音比刚才稳了些，“那你总该知道，他的最后一剑，是冲着谁去的？”
阿吉没答。
但他左手微微一动，扫帚柄在掌心转了半圈，动作极轻，却让林风后颈汗毛立起。
那是反应。
哪怕再淡，也是反应。
林风嘴角扯了一下：“看来你知道。”
他往前迈了半步，脚步不重，但每一步都踩得实。剑还在鞘中，手却已经热了。系统在他脑子里安静下来，不再提示，也不再选择，仿佛也在等着看——这个人，到底敢不敢往上走。
屋顶上的纪纲忽然冷笑一声。
“好一个连环套。”他站在瓦檐边缘，黑袍被夜风吹得鼓动，“你们一个装疯卖傻，一个步步紧逼，倒是配合得不错。”
林风头也不回：“你要觉得我们在演戏，大可以跳下来当个观众。”
“我来不是看戏的。”纪纲剑尖垂下，轻轻一划，削断一片瓦角，“我是来杀人的。”
话音落，他身形一晃，已从屋顶跃下，落地无声，剑却已指向林风咽喉。
林风早有防备。
他不退反进，侧身拧腰，借着梯云纵的余劲滑出三尺，正好挡在铁真真与纪纲之间。这一动不算快，但卡位极准，硬是把对方的进攻路线逼偏了半寸。
“蹲下！”他低喝。
铁真真立刻弯腰，缩进墙角。
纪纲一击未中，手腕一抖，剑光如雨洒出，连刺七点。每一剑都奔要害，速度越来越急，像是要把刚才那一瞬的迟疑全补回来。
林风举剑格挡，双剑相撞，火星四溅。
他边打边退，脚下踩着碎石和落叶，借力转向，每一招都不贪功，专找破绽。两人交手十余合，剑影交错，街面像是被犁了一遍。
“你撑不了多久。”纪纲忽然道，语气冷得像冰，“你昨天刚受过伤，经脉还没顺，真气断续。再打二十招，你就废了。”
林风咧嘴一笑：“那就二十招内让你跪下。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撑不住。”
他猛然踏前，剑势一变，竟使出半式太极剑的圆转之势，引偏纪纲一剑，随即变招为夺命十三剑第七式“断魂”，直取肋下。
纪纲急退，肩头仍被划开一道血口。
他瞪着林风，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。
“你到底是谁？”
“一个不想再被人追着砍的人。”林风持剑而立，剑尖微颤，“你要找的燕十三，可能早就死了。但我还活着。”
纪纲咬牙，正要再上，忽然察觉身后不对。
他猛地回头。
阿吉不知何时已走出三步。
扫帚横在胸前，像一道线。
他还是没看他们，只是轻轻抬起右手，拇指抹过帚柄，像是在擦灰。
可林风知道，他在等。
等一个理由出手。
纪纲盯着他，声音冷了几分：“你也想管？”
“我不想管。”阿吉说，“但我扫的地，不喜欢有人流血。”
“那你最好别动。”纪纲冷笑，“天尊要的人，没人能护得住。”
“我不是要护他。”阿吉淡淡道，“我只是不想扫血。”
空气一下子绷紧了。
林风站在两人之间，忽然笑了。
“有意思。”他说，“一个想杀我，一个不想我死，结果理由都是为了省事。”
他抬头看向阿吉：“谢三少爷，你真能一直拿着扫帚装瞎？”
阿吉终于看了他一眼。
那一眼很静，不像看敌人，倒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。
“你想让我做什么？”他问。
“我想让你承认。”林风声音沉下来，“你不该在这儿扫地。你应该在山顶，在风里，在剑该在的地方。而不是在这里，骗自己说已经放下了。”
阿吉沉默片刻，忽然抬起扫帚。
不是攻击，也不是防御。
他就那么举着，像举着一把看不见的剑。
然后，帚柄轻轻一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