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京城御史台的官员抵达汝州的前几天,杨昭又做了一件事。
他让苏墨组织了一场“福泽水库成果展示会”。邀请了汝州城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,包括王宏在内的府衙官员,以及一些乡绅富商。
在展示会上,杨昭亲自向众人讲解了水库的规划,展示了最新的工程进度。他用通俗易懂的语言,描绘了水库建成后,汝州将如何摆脱水旱灾害,土地如何增产,百姓如何增收的美好前景。
那些亲眼看到水库雏形的乡绅们,无不惊叹。他们从未想过,人力竟能改造天地,将一条桀骜不驯的河流,驯服得如此温顺。
王宏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抑。他仿佛已经看到,在不久的将来,汝州将成为大乾王朝的鱼米之乡,而他王宏,也将青史留名。
“杨家主大才!”王宏当众赞叹,“此等功绩,利在千秋,福泽万民!”
他的表态,无疑给那些还在观望的乡绅们吃了一颗定心丸。
展示会结束后,杨昭又特意安排了那些购买了新政券的百姓代表,上台现身说法。他们拿着手中的新政券,讲述了自己如何从饥民变成有工钱拿的民夫,如何用工钱购买新政券,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。
这些朴实无华的话语,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说服力。
当京城派来的御史台官员抵达汝州时,他们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:
巨大的水库工地热火朝天,民夫们干劲十足;汝州城内,新政券虽然还在小范围流通,但已经开始被百姓接受;而汝州府尹王宏,更是对杨昭赞不绝口,仿佛杨昭是他的救命恩人一般。
领头的御史姓赵,名彦。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混乱不堪、民怨沸腾的汝州,没想到却看到了一个生机勃勃、充满希望的景象。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赵彦御史面色不虞,他明白,京城里那些大人可不是让他来听好话的。
“杨家主,久仰大名。”赵彦御史来到府衙,见到杨昭,皮笑肉不笑地说,“奉旨前来,巡视汝州灾情,顺便……了解一下福泽水库的修建情况。”
杨昭微微一笑,拱手回礼:“赵御史远道而来,辛苦了。汝州的情况,本官自当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他声音平静,没有丝毫的慌乱,反而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。
赵彦御史打量着杨昭,这个京城传闻中的“痴傻少爷”,此刻看起来哪里有半分痴傻?分明是气度不凡,甚至隐隐带着几分上位者的从容。
他心中警惕更甚。看来,此番汝州之行,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。
当晚,赵彦御史便召集随行人员,在驿馆内召开密会。
“诸位,汝州的情况,与京城传闻大相径庭。”赵彦御史沉声说,“那杨昭,绝非等闲之辈。他能在短时间内清剿匪患,又大兴水利,手段非凡。”
一名随从凑近了些,小声说:“大人,卑职今日在城中打听,百姓们对那杨家主,可是赞不绝口啊。都说他是‘活菩萨’,‘再世圣人’。”
赵彦御史冷哼一声:“民心可用,但也最容易被煽动。杨昭这般行事,看似为民,实则是在收买民心。他一个外来户,怎能如此轻易地在汝州立足?这其中,必有蹊跷!”
他目光扫过众人:“明日起,分头行动。务必将杨昭在汝州的一切,都给我查个水落石出!尤其是那‘新政券’,务必查清其背后是否有谋逆的企图!”
“是!”众人齐声应道。
杨昭在府衙中,听着李沐风传来的消息,嘴角勾起一抹弧度。
“果然,他们要从新政券下手。”杨昭轻声说,“不过,这正中我下怀。”
他早料到,京城那些人会盯着新政券不放。因为这是他最大的创新,也是他们最不理解、最容易抓住把柄的地方。
但同时,这也是他最大的底牌。
杨昭站起身,走到地图前。地图上,汝州的地形地貌,以及福泽水库的规划,都清晰地标注着。
他要做的,不仅仅是让福泽水库建成,更是要让这新政券,成为撬动整个大乾王朝经济体系的支点。
京城那些老顽固们,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。殊不知,他们即将面对的,是一个超越时代的金融概念,一个他们从未接触过的全新世界。
而这,仅仅是开始。
他需要让赵彦御史,亲眼见证这“新政券”的真正力量。
杨昭转过身,对李沐风说:“明日,让苏墨陪同赵御史,详细介绍新政券的运作方式。记住,越详细越好,越透明越好。”
李沐风有些疑惑,这等机密之事,怎可如此轻易示人?
杨昭看出了他的不解,解释道:“他们越是想查,我们便越是坦荡。让他们查,让他们看,让他们亲眼见证这新政券的潜力。只有这样,他们才能真正感受到,何谓大势所趋,何谓不可阻挡。”
“是!”李沐风虽然不完全明白,但对杨昭的命令,他从不质疑。
翌日清晨,汝州府衙内,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,正式拉开帷幕。
赵彦御史带着随从,气势汹汹地来到府衙的书房。苏墨早已等候在此,面前摆放着厚厚的账册和资料。
“苏先生,久仰大名。”赵彦御史开门见山,“本官奉旨前来,对汝州福泽水库工程,以及那所谓的‘新政券’,进行详细审查。还请苏先生,将所有账目,一一呈上。”
苏墨面带微笑,不卑不亢:“赵御史客气了。所有账目,以及新政券的发行细则、兑换方案,都在这里。家主吩咐了,一切透明公开,绝无隐瞒。”
他指了指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。赵彦御史的随从们上前,开始翻阅。
然而,仅仅是看了几页,他们的脸色就变了。
这些账目,详细到令人发指。每一笔支出,每一文钱的来龙去脉,都记载得清清楚楚。民夫的工钱,物资的采购,甚至连一草一木的消耗,都有明确的记录。
更让他们震惊的是,那新政券的发行方案。
苏墨开始讲解:“新政券,并非凭空发行。每一张新政券,都对应着汝州水库建成后,所能带来的新增土地产量,以及杨氏商会未来三年的利润预期。”
他拿出一张新政券的样本,指着上面的图案和文字:“券面有杨氏商会的印鉴,有汝州府尹王大人的签名,同时还有详细的兑换细则。百姓购买后,不仅能在水库建成后兑换成银两,还能享受额外的红利。这红利,便是水库建成后,汝州土地增产所带来的收益,杨氏商会会将其中的一部分,返还给新政券的持有者。”
赵彦御史听得眉头紧锁。这套理论,他从未听过。
“这……这岂不是空手套白狼?”一名随从忍不住插嘴。
苏墨摇了摇头:“非也。这新政券,更像是一种……预支。预支汝州未来的繁荣。杨氏商会以自身信誉为担保,投入巨资修建水库,确保汝州未来能够增产。百姓购买新政券,便是提前分享了这份未来的红利。这是一种双赢的局面。”
他顿了顿,又说:“而且,家主为了打消百姓疑虑,还设置了保底机制。若水库建成后无法兑现承诺,杨氏商会将以原价回收,并额外支付一成的利息。这便是对百姓的承诺,也是对新政券价值的保障。”
赵彦御史接过新政券的样本,仔细端详。他虽然不理解其中更深层次的经济原理,但眼前的事实却让他无法反驳。
汝州百姓确实因为这新政券和水库工程,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。匪患清剿,民夫有工可做,有钱可拿,有饭可吃。水库工程进度惊人,眼看着便要改变汝州千百年来的水患困境。
他原以为杨昭是打着治水的幌子敛财,或者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。可现在看来,杨昭所做的一切,似乎都光明正大,甚至……利国利民。
这让赵彦御史感到有些困惑。张大人和王大人在京城说的,与他亲眼所见的,简直判若两人。
他没有立刻下结论,只是让随从们将所有账目和资料都抄录一份,准备带回京城仔细研究。
杨昭并没有出面,他只是在府衙后院,静静地喝着茶。
杨昭明白,赵彦御史此刻的心情,必然是矛盾而复杂的。
他要做的,就是不断地制造这种矛盾和复杂,直到那些京城的老顽固们,不得不承认,他杨昭,才是真正能够改变大乾王朝的人。
而这仅仅只是开始,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。
赵彦御史拿着抄录的账册和新政券的样本,离开了府衙书房,他需要更多的时间,去消化这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