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旦大本营确切得知沽源已失、25师团覆灭、独石口彻底被围且补给断绝、第五师团覆灭在即……
那么,他板垣征四郎和整个察哈尔方面军司令部,在大本营眼中,立刻就会从需要救援的帝国忠勇将士,变成“注定覆灭、需要切割的负资产”和“承担战败责任的替罪羊”!
东京那些衮衮诸公,为了推卸责任、维护陆军颜面、甚至为了争夺他死后可能留下的权力真空,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当作弃子!
弃子的下场是什么?要么是被玉碎,死得毫无价值;要么是被推上军事法庭,承担所有战败的罪责,身败名裂,甚至累及家族。
无论哪种,他都绝无生还之望!
唯有隐瞒!唯有让大本营对这里的“惨烈抵抗”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,对救援还保留一丝渺茫的希望,他板垣征四郎才能暂时保住自己的价值。
才有可能争取到那最后一线生机——利用混乱局面,在防线彻底崩溃前,由少数亲信保护,抛弃部队,化妆潜逃,穿越复杂山地,逃向热河或蒙疆方向!
武士道?那是对士兵的要求。对于板垣征四郎这样的帝国陆军中将、方面军司令官而言,在死亡临近时,他骨子里信奉的,是赤裸裸的、冷酷无情的生存法则。
独石口镇内士兵的哀嚎和即将到来的大规模饿殍,在他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,远不如他为自己谋划的那条可能存在的、极其渺小的生路来得重要。
是夜,济南,华清池澡堂,这里是前手枪旅旅长吴化文的私产。
此时,偌大的澡堂里空荡荡的,与往日的人声鼎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角落的一个大池子蒸腾着滚热的水汽,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霭之中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香皂的气息。
吴化文赤条条地靠在池边,肥硕的身躯大半没在热水里,只露出布满旧伤疤的胸膛和一张油光满面的脸。
他眯着眼,显得很是惬意,手里还把玩着一对光滑的保定铁球,偶尔发出轻微的磕碰声。
他的对面,是化名为田野的日本特使野田毅,同样泡在水中。
他身材精干,皮肤因热水而泛红,但神情却远没有吴化文放松,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融化的僵硬和戒备。
“……吴桑,须知我大日本帝国乃东亚第一工业强国,钢铁产量冠绝亚洲,联合舰队雄视太平洋,陆军将士更是自维新以来便百战百胜,武运长久。
当初辽西战役,我海军航空兵的精英,驾驶着先进的战斗机,将周辰的空军压制得不敢主动一战,制空权一度在我……”野田毅试图重拾往日说辞,声音在水汽中显得有些发闷,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傲慢。
“嗤……”吴化文没等他说完,便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,打断了野田的话。
他睁开眯缝的眼,目光里充满了戏谑和嘲讽:“野田先生,这话你骗骗三岁小孩还行。跟我老吴来这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