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顿了顿,目光转向同样一脸惊愕与感动的林噙霜,语气平稳却石破天惊:“不止是墨儿,儿子也打算,自此改姓为林。”
“什么?!”林噙霜惊得站起身来,“梧哥儿,这……这怎么行!你如今身居高位,骤然改姓,于礼法不合,朝野上下会如何议论?还有你父亲那边……”她首先想到的是此举可能给儿子带来的麻烦和非议。
墨兰却已经高兴地拍手跳了起来:“好耶!太好了!哥哥也改!这样我们一家人就都姓林了!阿娘就不孤单了!”
盛长梧握住母亲因激动而微凉的手,扶着她重新坐下,声音沉稳有力,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:“母亲,不必担忧。礼法是为人而设,而非束缚人之枷锁。儿子感念母亲生养之恩,远胜于那虚无缥缈的家族牵绊。母亲予我者,是性命,是教养,是毫无保留的慈爱。儿子如今功名在身,行事但求无愧于心,些许议论,动摇不了根本。至于父亲那边……”
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,“他既已默许我们分家另过,此事,他干涉不了,也不会过多干涉。”
他看着母亲依旧忧心忡忡的面容,保证道:“母亲,信我。一切事宜,儿子自会处理妥当,绝不会授人以柄,惹来祸事。”
林噙霜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儿子,感动与欣慰冲击着她的心房,让她眼眶发热,鼻尖酸涩。她反手紧紧握住儿子的手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,最终化作全然的信任与支持:“好……好……阿娘听你的。都听我梧哥儿的。”
离开福县后,盛长梧他们一行人继续南下,很快便抵达了他曾担任刺史的泉州,与福县类似,泉州在他打下的坚实基础上,由继任者萧规曹随,发展得更加繁荣稳定,并未发现需要他动用钦差权柄干预的重大问题。
既是故地重游,盛长梧自然要去看看他最为挂念的慈幼坊。坊内依旧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,而令他们惊喜的是,在教导孩子们识字的女先生中,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梅淑琴。
此时的梅淑琴,与数年前那个无助、自卑怯懦的妇女判若两人,她穿着一身干净素雅的衣裙,头发整齐地绾起,面容沉静,站在一群孩童面前,手持书卷,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带领他们朗读。她的眼神专注而自信,十分耐心教导孩子们。
当年盛长梧离开泉州前,曾特意询问梅淑琴的意愿,是随他们前往汴京,还是愿意留在泉州慈幼坊。
梅淑琴在经历了最初的惶恐后,在照顾年幼的孩子、协助管理坊内事务的过程中,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,最终选择留下来。
到了休息时间,梅淑琴也注意到了站在院中的林噙霜一行人,她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,连忙安排好孩子们,快步走了过来,对着林噙霜和盛长梧便要行大礼。
林噙霜抢先一步扶住她,不让她拜下去,拉着她的手,上下打量着,眼中满是欣慰的笑意:“好了,好了,快别多礼。看到你现在这般模样,真好!像是换了个人似的,这气度,这精神头,比从前更好了!”
梅淑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,脸颊微红,感激地说道:“这都要多谢林夫人当年的收留照拂,多谢盛大人给了淑琴这个机会和安身之所。若非大人和夫人,淑琴恐怕早已……”
她话语哽咽,没有再说下去,但其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。
林噙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,语气温和而充满力量:“傻姑娘,我们能提供的不过是个机会和地方,能有今天,也是你自己争气,看到你现在能独当一面,将这些孩子教导得这么好,我们心里都替你高兴。”
盛长梧也微微颔首,看着梅淑琴的目光带着赞许:“你将这里打理得很好,孩子们都很信服你。这便是你为自己挣来的前程与尊严。”
梅淑琴听着这些温暖而肯定的话语,眼眶湿润,心中更加坚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