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夜,盛长梧、林噙霜与墨兰并未在盛府多做停留,决心既下,便无需留恋。他们迅速收拾好了紧要的行李细软,趁着夜色,乘坐马车离开了这座承载了无数记忆与纷争的盛家大宅,径直前往城西那座属于他们的小院。
马车抵达时,得到消息的舞狮队和表演队的孩子们早已等候在门口,他们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,但见盛大人连夜搬家,心中关切,纷纷主动上前帮忙搬运箱笼,一个个干劲十足,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热情。
盛长梧看着这些懂事的孩子,心中暖流涌过,温言劝道:“好了好了,时候不早了,你们都回去歇着吧。这些东西让下人们来搬就好。多谢你们了。”
孩子们这才听话地散去,临走前还七嘴八舌地说着“盛大人有事尽管吩咐”、“我们有力气”之类的话,让这清冷的夜晚平添了几分暖意。
小院虽不及盛府轩敞,但布局精巧,清净雅致,林噙霜如今不再是依附他人的妾室,自然住进了东侧的主院。
墨兰则安排了旁边一个独立的小院落,既方便母女亲近,也给了她成长的空间,周雪娘等心腹下人手脚麻利地归置着物品,很快便将新居整理得有了家的模样。
待一切喧嚣落定,夜深人静。
林噙霜独自坐在主院厢房的窗边,手中紧紧攥着那张轻薄却重若千钧的放妾书,窗外月色朦胧,清辉洒在她依旧美丽的侧脸上,映照出两行无声滑落的泪水。
周雪娘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为她披上一件外衣,看到小姐手中的文书和脸上的泪痕,自己也忍不住眼眶发红,低声道:“小姐……”
林噙霜抬起泪眼,望着窗外陌生的景致,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,却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颤:“雪娘,我……我从未想过,真有这么一天……我能摆脱这妾室的身份,成为一个……自由身。”
半生算计,半生挣扎,困于后宅方寸之地,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于主君一念之间,如今,那无形的枷锁,竟真的被打破了。
周雪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,既是心疼又是替她高兴,声音带着回忆的悠远:“小姐,这是好事,是天大的好事!老爷和夫人若在天有灵,看到您今日……不再是妾室,不再是仰人鼻息的林小娘,他们……他们一定会高兴的!”
听到父母,林噙霜的泪水流得更凶,嘴角却缓缓扯出一个极其复杂,最终归于释然的笑容,那笑容里,有对过往辛酸的告别,有对未来的些许迷茫,但更多的,是一种挣脱牢笼、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畅快与新生。
“是啊……”她轻轻摩挲着放妾书上的字迹,喃喃道,“爹爹,娘亲,女儿……终于可以,堂堂正正地做回林噙霜了。”
这一夜,城西小院的灯火温暖而宁静,这里没有盛府的勾心斗角,没有主母的压制,没有需要时刻揣度的君心。
有的,只是一个获得新生的母亲,一个守护家庭的儿子,和一个即将在更自由环境中成长的女儿。
翌日,盛府对外放出了消息,言明因庶子盛长梧已立业为官,为免家事繁杂,故依例分家别居,并厚予资财。
消息说得冠冕堂皇,将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逼迫与妥协掩盖得滴水不漏,保全了盛纮和盛家的颜面,至于内里真相,则成了盛府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