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噙霜在后方听闻这些,更是有意让周雪娘等人,在安排盛府自身修缮事宜时,也优先雇佣那些生活困难的妇人,工钱给得公道。
时日流逝,在官民一心的奋力拼搏下,泉州各地的重建工作进展神速,需要修缮的官署、城墙、道路陆续完工,百姓们用做工挣来的钱,也开始购置材料,叮叮当当地重建起自己的家园。
几座选址合理、建造坚固的慈幼坊也赶在春耕农忙开始前,相继落成,青砖灰瓦,院落宽敞,虽不奢华,却整洁牢固,足以遮风避雨。
盛长梧亲自视察后,心下稍安,便召集州府官员,商议购置床铺、被褥、锅碗瓢盆等一应生活物资,准备将登记在册的孤儿和弃婴接入其中安置。
然而,一个无比现实且尖锐的问题,被摆上了台面。
负责仓曹、掌管钱粮账簿的官员钱司户,愁眉苦脸地捧着账册,出列禀报:“刺史大人,各项修缮工程已近尾声,账目也已核算清楚。只是……只是这资金……已然见底了。”
他顿了顿,偷眼瞧了瞧盛长梧的脸色,才继续硬着头皮道:“朝廷拨付的赈灾款,以及我们州府原本的存银,绝大部分都已用于前期救援、采购物资以及支付以工代赈的工钱。如今,实在是……没有多余的款项,来长期供养这些孤儿了。”
议事厅内顿时一片寂静。
先前支持兴建慈幼坊的官员们,此刻也面面相觑,露出了为难的神色,兴建是一回事,那毕竟能带动工程,支付工钱也是循环经济。但长期供养,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钱司户见无人说话,索性将话挑得更明,这也是许多官员心中所想却不敢直言的:“大人,非是下官心狠,只是……请恕下官直言,这些孤儿、婴孩,年纪幼小,不能产生劳动价值,纯属单方面给予,只有投入,没有回报,州府财政本就捉襟见肘,日后用钱之处尚多,若将所剩无几的钱粮长期耗费于此,这……这钱岂不是白白打了水漂?于泉州长远发展,恐非益事啊!”
这话虽然冷酷,却代表了当时社会主流的功利观念,慈善可以偶一为之,但若形成制度性的长期消耗,在没有稳定财源支持的情况下,确实难以为继。
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盛长梧身上,想看他如何应对这“仁政”带来的现实困境。
盛长梧沉默了片刻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,脸上并无被冒犯的怒意,反而是一种陷入深思的表情,他理解钱司户的担忧,这并非个人品性问题,而是制度和观念的问题。
片刻后,他抬起头,目光恢复了清明与坚定,平静地说道:“钱司户所虑,亦是实情。此事,本官知道了。”
他环视众人,语气沉稳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资金的问题,我会想办法解决, 慈幼坊,必须办下去!这不仅关乎眼前这些孩子的性命,更关乎泉州未来的民心与风气。让幼有所养,孤有所依,乃是官府不容推卸之责。”
他没有当场说出具体办法,但这句“我会想办法”,却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承诺都更有力量,众人皆知这位刺史大人向来言出必行,且常有惊人之举,见他已然心中有数,便也不再纠缠,纷纷拱手称是。
议事散去后,盛长梧独自留在厅中,望着窗外渐渐恢复生机的泉州城,脑中飞速运转。
“单方面消耗……没有回报……”钱司户的话在他耳边回响。他知道,要想让慈幼坊长久维持,甚至推广开来,绝不能只依靠朝廷不定期的拨款和州府本就紧张的财政,必须为它找到一条能够自我造血、至少是部分自给的可持续发展之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