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长梧再次升堂。
这一次,堂下跪着的不仅是三个孩童,还有他们面色惨白、浑身颤抖的父母。
盛长梧目光如冰,扫过堂下那三个脸上终于露出真正恐惧的少年,以及他们面如死灰、抖如筛糠的父母。
他缓缓起身,拿起惊堂木,却并未立刻拍下,那沉重的寂静比任何声响都更令人窒息。
他开口,声音清晰、冷冽,每一个字都如同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上:
“案犯张磊、张丰收、张树,虽年未及冠,然争执之间,手段狠毒,致人死命!其后非但有悔过之心,反生埋尸灭迹之恶念,其行径之冷静,心思之缜密,绝非寻常孩童争执失手可比!
更甚者,尔等平日便恃强凌弱,欺压乡里,恶行早有端倪!今日若因年幼而姑息,他日长成,必为地方大害!本官宣判:张磊、张丰收、张树,罪大恶极,判处斩立决!”
“轰!”公堂内外,一片哗然!直接判处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死刑?这……
盛长梧不等哗然声平息,目光转向那六名父母,语气更寒:“尔等身为人父人母,明知子女犯下杀人重罪,非但不劝其伏法,反合谋包庇,协助埋尸,伪造现场,玷污人伦,蔑视国法!尔等之罪,更甚于子!判处六人,亲亲相隐,包庇凶顽,处绞刑!”
“所有案犯,皆秋后处决!”
这判决如同晴天霹雳,不仅惊呆了堂下罪囚及其家属,连堂上的衙役、书吏也都面面相觑,难以置信。
退堂后,县丞张黎急忙跟上盛长梧,进入二堂,顾不得礼仪,压低声音急切地道:“盛大人!此判……此判恐有不妥啊!按《宋刑统》,十岁以下,虽犯死罪,不加刑,十岁以上,亦需上请。即便其父母包庇,亦罪不至全部绞刑……这,这若被御史台知晓,恐生大祸!”
盛长梧停下脚步,转过身,脸上并无被质疑的恼怒,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,他打断张黎:“张县丞所言,本官尽知,《宋刑统》之条文,我比你更清楚。”
他目光深远,仿佛已看到了更远处:“然,法理不外乎人情,亦需震慑宵小,导人向善,此案若按常理判决,三个孩童至多流放劳役,父母或许徒几年便可。
然后呢?福县百姓会如何看待王法?会认为杀人埋尸,不过如此!尤其是对那等天性凉薄、缺乏管教之辈,更是纵容!今日他们敢因口角杀人埋尸,他日就敢犯下更滔天之罪!
我判他们死刑,非是嗜杀,而是要以此案,立我福县之规矩,明我大宋之律法绝非儿戏!要让所有人知道,无论年岁,若行此极端恶行,便需以命相偿!更要让为人父母者知晓,纵子行凶,包庇罪恶,便是将全家拖入深渊!”
他语气斩钉截铁:“此事,本官自有分寸,一切后果,由本官一力承担。”
张县丞等人但见盛长梧态度决绝,且言明会一力承担、上书官家,便也无人再敢公开质疑。
更重要的是,在他们内心深处,何尝不认为那三个行径残忍、其家包庇枉法的罪徒,理当付出生命的代价?法律的条文与人心深处的公义,在此刻微妙地达成了共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