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长梧自请外放岭南的消息,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,瞬间在汴京朝堂激起了千层浪,满朝文武,无论是与他交好还是仅仅听闻其名的,无不感到震惊与难以置信。
一个八岁的三元及第状元,圣眷正浓,本可以留在繁华的汴京,在清贵的翰林院中按部就班地积累资历,前途一片光明。
可他竟然主动放弃了这条康庄大道,选择去了那在许多人眼中仍是“穷山恶水”、“烟瘴之地”的岭南!这简直是匪夷所思!
散朝之后,官员们三三两两走出大殿,议论纷纷,几位与盛纮还算相熟的官员围了上来,脸上带着复杂难辨的笑容,拱手道贺:
“盛大人,真是教子有方啊!令郎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壮志,深入地方体察民情,实乃我辈楷模,盛家家风,令人钦佩啊!”
“是啊是啊,想不到贤侄不仅有经世之才,更有如此胸襟与魄力,未来不可限量,不可限量啊!”
盛纮脸上勉强挤出得体的微笑,一一回礼,口中说着“过奖”、“小儿胡闹”之类的谦辞,心中却是惊涛骇浪,五味杂陈。
这事,盛长梧竟从未与他商量过!如此重大的决定,完全将他这个父亲蒙在鼓里!一股被轻视、被逾越的怒火在他胸中翻涌,他强忍着,只想立刻回府问个清楚明白。
待盛纮走远,后面一些官员便放低了声音,语气中充满了讥诮与不屑。
“哼,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,不知天高地厚!”
“可不是吗?还放出豪言,说什么不做出功绩,绝不回京?呵,真是笑话!若功绩是那么容易做出的,我等寒窗苦读、兢兢业业数十载,岂不是早就个个位列三品了?”
“黄口小儿,不知所谓!怕是读了几天书,就真以为自己有经天纬地之能了!”
“要我说,当初这状元就不该点给他,年纪太小,心性不稳,如此浮躁,能成什么大事?”
就在几人议论得愈发不堪时,一直沉默走在旁边的严老轻轻咳嗽了一声,他神色平静,目光深邃,看不出喜怒,只是淡淡地说道:
“好了,多说无益。既然盛状元有如此雄心,那我等便拭目以待,看看这位欧阳永叔拼尽全力也要保下的神童,究竟能在岭南那地方,做出何等惊世骇俗的功绩来。”
他的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威严,周围议论的官员立刻噤声,不敢再多言。
严老的话,代表了朝中一大批守旧派官员的态度——冷眼旁观。
他们不相信一个八岁孩童能在那偏远之地翻出什么浪花,甚至乐于见到他碰得头破血流,从而证明他们“论资排辈”、“稳扎稳打”的传统才是真理。
这场因盛长梧而起的朝堂风波,最终在表面的恭贺与暗地的嘲讽、以及无数双或期待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中,暂时平息。
盛纮下朝回府,脸色铁青,胸中憋着的那股火气几乎要将他点燃,他径直回到前院正厅,端坐主位,沉声吩咐:“去,等三公子下值回来,立刻让他来见我!”
机灵的下人见主君神色不对,不敢怠慢,一边候着,一边悄悄派人去林栖阁报了信。
盛长梧刚踏进府门,便被引至前厅,见父亲面色阴沉,他心中了然,规规矩矩地行礼:“父亲。”
“跪下!”盛纮猛地一拍桌子,怒喝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