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独自坐在窗前，盯着院子里那棵在新长出绿叶的栾树，怔怔地出神，心中一片茫然与冰凉，直到傍晚，明兰下学回来，欢快的声音才将她从失神中唤醒。
“小娘！我回来啦！”明兰跑进屋，小脸上满是好奇，“小娘，香姨娘生的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呀？”
卫恕意回过神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：“是个小弟弟。”
明兰立刻拍手欢呼：“好耶！明儿不是最小的了！我有弟弟了！”孩童的世界单纯无比，只为家里添了新成员而高兴。
卫恕意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笑脸，心中酸涩难言，她拉过明兰，轻声问道：“明儿……喜欢弟弟吗？”
“喜欢呀！”明兰毫不犹豫地回答，她还不懂得这“弟弟”二字背后，对她和小娘意味着怎样的压力和区别对待。
卫恕意闻言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、难以言喻的深意，她轻轻搂住女儿，没有再说话。
女儿的喜欢如此纯粹，而她却不得不在现实的残酷中，为她们的未来，重新思量筹谋。
与此同时，林栖阁也得知了消息。
林噙霜正悠闲地品着茶，听闻香姨娘生了个儿子，只是挑了挑眉，嗤笑一声：“倒是个有福气的。”
语气里却再无往日的恐慌与急切，若是从前，她定会如临大敌，想着如何巩固恩宠，可如今不同了，她的长梧已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，官身荣耀，是整个盛家的指望和骄傲。
有这样一个儿子在，任凭后院再添多少个庶子，也动摇不了他们母子三人的根本，她的底气，早已不是盛纮那点飘忽的宠爱。
盛纮下值回府，径直去了沁香苑看望香姨娘和新生的儿子，并为这个刚刚降临盛家的小生命，正式定下了名字——盛长栋。
盛府添了新丁，而且是举家迁入汴京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，盛纮心中自是欢喜难抑，便大手笔地给全府上下都赏了银钱，以示庆贺。
当小蝶捧着那几锭不算多、却也足够寻常人家数月嚼用的银子回来时，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喜色：“小娘，这是主君赏的，沁香苑添丁的喜钱！”
卫恕意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，眼中掠过一丝极短暂的微光，她伸出手，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银锭。
“收起来吧。”她声音平静，甚至带着一丝疲惫，“仔细收好，和之前的放在一处。”
小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，有些不解：“小娘，这……咱们院里近来伙食清减，六姑娘也许久未做新衣了，不如用这钱……”
“不可。”卫恕意打断她，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，“离下次发放月例，还有十多日。这钱，是意外之财，更是救急的钱，绝不能轻易动用了。”
她抬眼看着窗外，目光悠远而忧虑，“府中用度，看似平稳，谁知日后会不会有什么变故？我们……我们底子薄，经不起半点风波。有了这笔钱，至少……至少能撑到下次月例发放，心里也能踏实些。”
这笔赏银，在旁人看来或许是锦上添花，在卫恕意这里，却成了维系她们母女接下来十余日安稳生活的“保命钱”，是绝不能轻易挥霍的底气。
于是，如意居的日子依旧如故。
饭菜未见丰盛，依旧是简单的菜蔬，明兰身上穿的，也还是那些半旧的衣衫，那笔赏银，被卫恕意小心翼翼地锁进了匣子最底层，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。
只有在夜深人静，她独自核算所剩无几的铜钱时，才会因想到匣子里那点存项而稍稍安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