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这个做姐姐的,将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都奉献了出去,如同燃尽自己照亮他人的烛火,只盼着远在扬州的妹妹,能带着这份微薄却沉重的嫁妆,走向一个与她截然不同的、充满希望的未来。
如意居的日子悄然清减,并未在盛府激起太大涟漪,因卫恕意素来安静本分,如意居在盛府的存在感本就稀薄,近乎透明。
若非盛明兰每日要去书斋与姐妹们一同读书,这变化或许根本无人察觉。
书斋里,穿着旧衣裙的明兰,坐在一群衣着鲜亮的姐妹中间,便显得格外扎眼,那洗得有些发白的衣料,与墨兰、如兰身上时新的绸缎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如兰性子最是直率,或者说,是被宠得有些不知疾苦,她私下里扯了扯明兰的袖子,蹙着眉头,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:“小六,你怎么回事?天天穿这些旧衣裳,瞧着灰扑扑的,多丢我们盛府的脸面呀!”
明兰闻言,只是将头埋得更低,小手攥着衣角,抿紧了嘴唇不说话,她不知该如何解释,小娘只说要节俭,她隐隐觉得原因并非如此简单,却又说不出了所以然来。
如兰看着她这副闷葫芦的样子,只觉得无趣,又有些气恼,撇撇嘴道:“真是的,跟你说话也没个回应,果然庶女就是庶女,上不得台面。”她发泄似的嘟囔了一句,便转身回了葳蕤轩,将明兰独自留在原地。
四姑娘墨兰虽不像如兰那般口无遮拦,但也细心注意到了明兰的窘迫。
她回到林栖阁,依偎在母亲林噙霜身边,带着几分天真与不解问道:“小娘,六妹妹近来总是穿着旧衣裳,是不是……父亲不喜她们,所以克扣了她们的用度,才没有新衣服穿?”
林噙霜正在对镜比量着一支新得的珠钗,闻言嗤笑一声,不以为意地摸了摸女儿的脸蛋:“我的傻墨儿,想什么呢?你父亲岂是那般小气之人,府中的份例都是定数,大娘子再怎么着,明面上也不会短了哪个院的吃穿用度。”
她放下珠钗,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,“依娘看呐,定是那卫小娘自己立规矩,在教六姑娘节俭呢!哼,穷苦读书人家出来的,就是爱讲究这些虚名。”她压根没往穷字上想,只以为是卫恕意故作清高。
而在葳蕤轩内,如兰也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母亲王若弗。
“母亲,您说说,小六天天穿得跟个小可怜似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盛家苛待了她呢!”如兰撅着嘴告状。
王若弗正核对这个月的账本,听到女儿的话,眉头立刻皱了起来,她放下账册,第一反应便是宅斗里惯常的戏码——卖惨争宠。
她给各院的份例、布料都是有定数的,从未短缺过如意居,卫氏那贱人定是故意让明兰穿旧衣,好引得官人怜惜,觉得是她这个主母不容人!
想到这里,王若弗心头火起,冷哼一声:“哼,装模作样!她想演这出苦肉计,且由得她去!我们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,不必理会!”
她拉过如兰,叮嘱道,“你离她远些,莫要掺和进去,免得惹一身腥。”
“知道了,母亲。”如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于是,在种种误解、轻视与漠不关心中,卫恕意倾尽所有资助妹妹的真相被完美地掩盖了起来。
盛明兰依旧穿着她的旧衣裳,安静地坐在书斋角落,像一株不起眼的小草,在无人注目的角落里,默默承受着这份因亲情而带来的、早熟的困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