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盛长梧即将前往琼林宴的前夜,盛老太太特意将他唤至寿安堂。烛光下,老太太神色肃穆,语气沉稳而郑重:
“长梧,”她唤道,目光如炬,“你年少登科,三元及第,这份荣耀,便是放眼我盛家满门,也是头一份,祖母为你高兴,也为你骄傲。”
她话锋微微一顿,语气转为深沉:“然,福兮祸之所伏。越是身处巅峰,越要如履薄冰,今日之后,你便是天下士林的焦点,多少双眼睛看着你,其中不乏等着你行差踏错之人。琼林宴上,天子近前,勋贵满座,你需谨记八字:谦逊守礼,谨言慎行。”
盛长梧深深一揖:“孙儿谨记祖母教诲,绝不敢有半分骄矜之色。”
“嗯,”老太太微微颔首,“记住,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。你的路还长,莫要让一时的风光,迷了日后更长远的路。去吧,让所有人都看看,我盛家儿郎,不仅有惊世之才,更有沉静如水的心性。”
第二日清晨,盛府中门大开。
翌日,天光未亮,盛长梧便已起身,当那身量身定做的状元红袍加身时,连见惯了儿子不凡的林噙霜也再次被惊艳。
因他尚未及冠,乌黑的头发并未完全束起,戴着特制的状元冠帽,腰缠玉带,足蹬簇新的朝靴。
红袍映衬得他面容愈发白皙精致,眉眼如画,虽身量未足,却已然气度非凡,真真如观音座下的小仙童下凡。
林噙霜围着儿子转了两圈,眼眶微红,满是骄傲与疼爱,声音都带着颤:“我的儿……真俊!这满汴京,再找不出第二个这般人物了!”
全家人皆早早起身,将盛长梧送至府门外,目送他乘坐着悬挂彩绸的马车,朝着皇城方向辘辘而去。
至皇宫外,六十名新科进士已按名次列队等候,在一片青绿色的进士服中,唯有前三甲——状元、榜眼、探花的袍色最为鲜亮。
榜眼是一位年约四十六气质沉稳的中年文士,探花则是一位年近三十、面容颇为俊朗的男子,他们见到最前方那个身着红袍的稚嫩身影,神色皆有些复杂。
两人上前,对着盛长梧微微颔首,榜眼率先开口,语气带着几分感慨与折服:“状元郎。”探花亦随之见礼。
他们初时自然难以接受败于一垂髫小儿,但殿试文章公示后,细细研读盛长梧那篇格局宏大、见解精深、文采斐然的策论,不得不心悦诚服。
才华面前,年龄的差距显得如此微不足道。
时辰到,礼官引导,众人整肃衣冠,穿过巍峨的朱雀门,步入皇家禁苑——琼林苑。
只见苑内奇花异草繁盛,缀满珍珠的帘幕在微风中轻响,与进士们冠帽上的缨络交相辉映,与盛放的御苑牡丹争奇斗艳,一派天家富贵、文华鼎盛之象。
新科进士们向端坐于上首的官家赵祯行大礼参拜,山呼万岁,赵祯心情颇佳,温言勉励了众人一番,无非是“望尔等恪尽职守,忠君爱国,成为朝廷栋梁”之类。
随后,他缓步走下御座,来到前三甲面前,内侍早已备好采摘的鲜妍牡丹。
赵祯先是亲手将一朵雍容华贵的姚黄戴在盛长梧的冠帽旁,看着眼前这聪慧绝伦又容貌出众的小状元,龙颜大悦,和蔼地说道:“盛卿年少英才,乃我大宋祥瑞,望你日后勤勉做事,不负朕望,亦不负此生所学。”
盛长梧深深一揖,声音清越而沉稳:“臣,盛长梧,叩谢陛下天恩!定当竭尽驽钝,肝脑涂地,以报陛下知遇之恩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