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 蔡伯俙的故事(2 / 2)

盛纮凝神细听,他对这位前辈略有耳闻,但细节已记不清。

盛老太太眼中流露出看透世情的淡然,细细道来:“那蔡伯俙,三岁时便被誉为神童,惊动朝野,甚至得以面圣。真宗皇帝考校他,他对答如流,官家龙心大悦,当即赐予他进士出身的殊荣,授其秘书省正字之职,留于宫中陪伴太子,也就是现在的官家读书。一时间,天下谁人不羡慕?其父其族,何等荣耀?”

她话锋一转,带着一丝淡淡的唏嘘:“可后来呢?正因他得名太早,誉满天下,世人对他的期望便高到了天际,他往后的一言一行,都被放在放大镜下审视。”

“稍有不如人意之处,便是江郎才尽、伤仲永之讥,加之神童之名所累,同僚或嫉妒,或以其为奇物,难以平等相交,融入官场本就艰难。”

“更关键的是,陛下与朝廷因其幼年聪慧而授官,更多是出于一种对祥瑞、对佳话的欣赏,而非对其真正经世治国之能的认可,以至于他后来虽一直在朝为官,却始终难以摆脱神童标签,仕途蹉跎,终其一生,也未能跻身枢要,不过是在一些闲散文职上打转,郁郁不得志耳。”

“这便是‘小时了了,大未必佳’最真实的写照,也是名声过早所带来的负累。”

她目光锐利地看向盛纮:“反观我朝那些真正的栋梁之臣,如韩琦、富弼、范仲淹诸位相公,哪个是靠着神童之名上位的?皆是寒窗苦读,经由科举正途,一步步稳扎稳打,积累学识、阅历、人望,方能在政坛站稳脚跟,成就一番事业。”

“我们再回头看梧哥儿。”老太太语气放缓,却更加语重心长,“我冷眼瞧着,这孩子确实聪慧异常,心性也较同龄人成熟。以他的天资,只要悉心栽培,不走弯路,将来由科举正途考上进士,几乎是必然之事。”

“既然如此,我们又何必让他去争那神童的虚名,徒增风险?”

“自古以来,参加神童试者众,能如蔡伯俙那般留下名姓的已是极少数,其中绝大多数不过是昙花一现,很快便泯然众人。”

“更有那等被名声所累,或骄纵自满,或压力过大而一蹶不振的,岂非可惜了一块璞玉?”

“拔苗助长,非是爱之,实是害之。”

盛老太太最后掷地有声地总结道“我们盛家,求的是子孙绵延,家道昌隆,不是那炫人耳目的昙花。”

“让长梧沉下心来,好好读书,厚积薄发,将来在科举场上凭真才实学堂堂正正地搏出身、挣功名,这才是对他最好、最稳妥的路子。”

“那汴京的神童试,风光是风光了,可这风光的背后,究竟是登云梯,还是绊脚石,你想过没有?”

这一番话,引经据典,剖析利害,深入浅出,彻底将盛纮从短暂的虚荣和兴奋中拉了出来,让他背后惊出了一层细汗。他这才意识到,自己只看到了眼前的荣耀,却忽略了其后潜藏的巨大风险和老母亲那深远的考量。

他心悦诚服地躬身:“母亲一席话,如醍醐灌顶,是儿子想左了,险些误了梧哥儿。儿子知道该如何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