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就这般静静地坐着,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玉雕,许久都未曾动弹一下。
如意居内,依旧是她一贯的冷清,仿佛那有孕的消息,也不过是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,连一丝像样的涟漪都未曾激起,便悄无声息地沉没了。
十五日转瞬即逝,到了启程前往汴京的日子,码头旁,客船早已准备妥当,仆役们正小心地将行李搬运上船。
盛纮看着乳母怀中那个裹在厚实襁褓里、仅满月不久的幼女盛如兰,小脸稚嫩,不禁忧心忡忡。
他对身旁面色仍带憔悴的王若弗劝道:“此去汴京,虽走水路,然舟船颠簸,气候变幻,如姐儿实在太过幼小,为夫恐她经受不起。不如……就让她留在府中,由心腹之人精心看护,定然无恙。”
王若弗历经生产凶险,又新丧至亲,如今是将全部心神都系在了这失而复得的小女儿身上,如何肯将她独自留在有林噙霜、卫恕意等妾室的宅院里?即便下人再得力,她也万万放心不下。
她立刻摇头,语气异常坚决,甚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:“不行!官人不必再说,如兰必须跟在我身边!她离了我一口奶都不肯好好吃,我绝不能将她留下!路上我自会寸步不离地看顾,绝不让她有半点闪失!”
盛纮见她情绪激动,态度坚决,知她产后体弱,又逢大悲,不便强硬反对,只得叹了口气,无奈应允:“既如此,便依你吧,只是路上务必要加倍小心。”
一行人终于登船,盛纮与王若弗居于主舱,华兰与抱着如兰的乳母、丫鬟在另一舱房,盛长柏则有自己的小舱室,但他更常待在甲板上。
船只缓缓离岸,驶入宽阔平静的河道,盛长柏独自倚在船舷边,望着眼前浩渺的江水与两岸不断后退的景色。
这河道与他上次随父母前往汴京探望外祖父时似乎别无二致,水面依旧平静,甚至映照着同样明媚的阳光。
然而,他的心境却已截然不同。上一次,他是怀着雀跃与期待,去拜访那位地位尊崇、智慧渊博的外祖父,内心虽有些许对威严长辈的敬畏,但更多的是身为嫡亲外孙的底气与骄傲。
而这一次,他是去奔丧,去祭奠,去面对一座已然倾塌的靠山。
江风拂过他尚且稚嫩却已显沉静的脸庞,他比任何同龄人都更早熟,更清楚地知道外祖父王老太师的离去意味着什么,那不仅仅是失去一位慈爱的长辈,更是失去了母亲在王家最大的依仗,也让他自己失去了未来仕途上最有力的一块基石。
一种混合着深切悲伤和巨大失落以及对未来隐隐忧虑的情绪,沉甸甸地压在这个八岁孩童的心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