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长梧正在梧桐苑小憩,却被窗外隐约传来的嘈杂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惊醒。
他立刻起身,唤来门外的小厮问道:“外面何事如此喧闹?”
小厮不敢隐瞒,低声回道:“回三公子,是……是林栖阁那边,林小娘生产了。”
盛长梧闻言,脸色骤变,大惊失色,他猛地从榻上跳下来,一边手忙脚乱地自己套上外袍鞋袜,一边急声质问:“什么?小娘生产了?为何无人来报我?!”
小厮吓得低下头,嗫嚅道:“是……是林小娘特意吩咐的,说……说您还要上课,不让打扰您,怕您担心……”
盛长梧心中又急又痛,瞬间明白了母亲的苦心,她是怕生产之险吓到自己,影响学业。
但他此刻哪还顾得上这些,快速整理好衣服,语气斩钉截铁:“你现在立刻去书斋,向范先生禀告,就说我家中急事,下午告假半日!”
不等小厮回应,盛长梧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梧桐苑,径直朝着林栖阁跑去。
当他赶到林栖阁院门时,正听见里面传来母亲压抑的痛呼,心更是揪紧了。他刚进林栖阁,就被眼尖的刘妈妈率先发现拦了下来。
刘妈妈一脸为难:“哎呦,我的三公子!您怎么跑来了?这产房之地,血腥冲撞,您年纪小,可不该来这儿,快回去上课吧!”
正厅里坐着的王若弗也看到了他,蹙眉道:“梧哥儿,你来得不是时候。这里自有稳婆和下人照料,你且回去安心读书,待你小娘平安生产了,自然派人去告诉你。”
盛长梧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仰起小脸,泪水在眼中打转,声音带着恳求却异常坚定:“父亲,母亲!求你们让儿子留下来吧!儿子知道不该打扰,可儿子实在心焦如焚,无法安心离去。儿子就想守在外面,离小娘近一些,求父亲母亲成全!”
王若弗看着跪在地上的庶子,见他情真意切,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强硬驱赶,只得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盛纮。
盛纮看着幼子那焦急万分、泪光闪烁的模样,想起他平日对林噙霜的深厚感情,心中不由一软,叹了口气,开口道:
“罢了,既然来了,就起来吧。到你父亲身边来等着,只是不许吵闹,更不许擅自闯入内室,免得添乱。”
盛长梧如蒙大赦,立刻磕了个头:“谢谢父亲!谢谢母亲!”
随即起身,快步走到盛纮身侧站定。
产房内,林噙霜的痛呼声一声声传来,如同钝刀割在盛长梧的心上,他前世虽然经历过五次生产之痛,但那时只有疼痛和生下孩子的想法,反而无暇在意其他。
如今作为旁观者,听着世上最亲最爱之人承受着同样的煎熬,那担忧、害怕、心疼……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他死死咬着下唇,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,顺着脸颊滑落,打湿了脸庞,他倔强地没有发出一丝抽泣声,只是睁大了那双盈满水光的眼睛,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那扇隔绝了内室的紧闭门扉,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,全身的感官都凝聚在门内的动静上,心中一遍遍疯狂祈祷:“只要阿娘平安!只要阿娘平安!”
王若弗在一旁看着盛长梧这副模样——头发因奔跑而略显凌乱,几缕发丝被泪水黏在白皙的脸颊旁,眼圈鼻尖通红,泪珠止不住地滚落,却又强忍着不哭出声,那份脆弱与倔强交织的模样。
竟让她心中莫名地动了一下,暗自嘀咕:“这般情态,真是我见犹怜……投生成个哥儿,倒是可惜了,合该是个娇滴滴的小女郎才对。”